此時,尹老夫人的萱室。
尹延昳剛吃了一盞茶,便聽自己母親語聲沉淡的開了口。
“昨日喜宴上的事,我都聽說了,一大早那金氏皇族的公主,便晃悠到我這兒來了,我是稱病沒見她。”
尹老夫人說著話,隨手擱下手裡茶盞,淡淡掀起眼皮看向自己小兒子。
“說說,你們請動了府裡這麼多人,是查出個什麼所以然來,裁決了什麼值得興師動眾的章程?”
尹延昳心下無奈。
“母親也是的,你既是關心,不如喊了大哥來坐坐。”
拐彎抹角地從他這兒來打聽,也不知是圖的什麼。
尹老夫人撫著手,視線涼淡斜睨他。
尹延昳咂了咂嘴,“唉~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
“昨日花轎頂端被動了手腳,塞了些下三濫的藥,長老叔伯們分析,那東西是番外來的,好在大嫂在半路察覺,大哥早做出應對,才沒在娶親時惹下大亂子。”
“不過...”
尹延昳不自在地吭哧了一聲,甕聲甕氣接著道:
“大嫂吃了苦頭,大哥心裡不悅,這事兒要跟那朝曦公主沒完。”
尹老夫人想到今日胡姑姑去打聽來的那些話。
拜堂時站都站不穩。
自己那兒子更是連宴席敬酒都顯得敷衍。
兩人待在主院裡大半日,又過了一夜,至今院子裡都沒聽到新夫人的動靜。
她閉了閉眼,想到了這個‘洞房花燭夜’也是精彩繽紛的。
尹老夫人抬手扶額,闔上眼皺了皺眉頭。
“他不是挺能耐的,竟還能讓人鑽了這麼大的空子,真出息。”
若是在大婚之日,當著五湖四海的賓客鬧出笑話。
她真的要再請一次家法不可。
尹延昳扯了扯唇,難免替自家大哥圓兩句。
“這出門前還仔細檢視過的,怪只怪當時可能人多手雜,一著不甚被人鑽了漏子,不過大哥也及時止損了,沒鬧出什麼亂子來,後續就是怎麼不動聲色地回敬那人了,這事大哥心裡已經有數,母親就不必多費心了。”
“那叫心裡有數?他預備怎麼跟那金氏公主沒完?”
尹延昳喉間嚥了一下,囫圇著聲答道。
“反正...不會善罷甘休。”
尹老夫人掀開眼簾,眉眼凌厲地看向小兒子,牽唇冷笑一聲。
“我清麗府是不吃虧,但也不能行事太過無忌!怎麼個不善罷甘休法?是要以牙還牙,還是要她命。”
尹延昳撇嘴嘀咕,“怎麼就行事無忌了?險些害我清麗府顏面盡失被人恥笑,弄死她也該...”
尹老夫人怒拍桌案,“她死在清麗,我們豈能擺脫牽連?!這不是沾了一身髒腥!”
尹延昳張了張嘴,見她氣怒交加,還是默默收了聲兒。
“那朝曦公主為何耿耿於懷暗下腌臢手段,歸根究底,這恩恩怨怨還不都是因為你那好‘大嫂’而起?他還要往這坑裡越踩越深,主動跟金氏皇族結死怨?我看他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尹延昳不愛聽母親斥罵兄長,但他也只能忍著憋著。
母親也只能在他這兒罵罵嘴解解氣了。
隨她罵去吧,反正兄長也不在乎。
心裡嘀咕著,尹延昳不免嘴上敷衍了一句。
“那母親覺得該當如何?難道小懲為誡就算了?”
尹老夫人陰沉著臉,半晌眼瞼微眯,咬出幾個字。
“以牙還牙。”
她再是厭惡陶邀,那朝曦公主冒犯的畢竟也是清麗府的顏面。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朝曦公主想讓清麗府出醜。
那就以牙還牙,讓她自食其果。
有什麼比讓一個人聲名狼藉,被人恥笑唾罵更難捱的?
“反正她不能死在清麗,沒的給我們招惹汙穢麻煩。”
尹延昳撩眼皮看了她一眼,撇開臉沒接話。
還以牙還牙?
倒不如斬草除根來的乾淨。
大哥都不忌諱,也不知道母親有什麼好忌諱的。
待到尹延昳從萱室離開,還是忍不住去了主院,將尹老夫人的打算告知給自己長兄。
陶邀昨晚屬實累壞了,直今還沒醒來。
尹延君從外書房回來,便一直守著她。
聽了尹延昳這番話,他沒太放在心上。
“由她去。”
總歸那朝曦公主他要除去。
死前就算聲名狼藉了,也不妨礙什麼。
與此同時,尹老夫人也吩咐胡媽媽親自去‘褚蒼閣’取藥。
褚蒼閣是清麗府內院,存置藥物之所。
那些難能可貴煉製而成的丹藥,別管是聖品良藥還是補藥,毒藥,又或者是下三濫見不得人的歹藥,具都儲存在此處。
閣門時常上鎖,要取用藥物,唯有尹老夫人和宗主手裡有鑰匙。
胡媽媽到‘褚蒼閣’時,卻見平素裡上鎖的閣門,這會兒是開啟的。
她一愣。
難道宗主的人在裡頭?
自己要辦的事兒不該被人瞧見,更不能被宗主知曉。
正猶豫著準備轉身離開,想著一會兒等人走了再過來。
誰知腳剛抬起,卻聽一道清沉寡淡地男聲飄來。
“胡媽媽,你怎的在此處?”
胡媽媽怔愣抬眼,看清自閣門內走出來的黑袍公子,臉上神情一瞬冷淡下來,木著臉喚了一聲。
“四公子。”
倒是忘了,還有一個人,因著有幾分能耐,也特許了備用鑰匙,能自由出入褚蒼閣。
尹延修有幾年不回府裡。
胡媽媽早都不將他們兄弟倆放在腦子裡了。
這會兒就是見著了,也根本不放在眼裡。
尹延修顯然已經習慣,沒計較她的無禮。
事實上,老夫人身邊的人,對他們這些庶出子女,從來也不看在眼裡。
他面無波瀾地邁下臺階,寡淡聲腔裡不含一絲情緒。
“聽聞母親身子欠佳,回來兩日,我同三哥也沒敢過去擾母親清靜,胡媽媽來此,可是替母親取藥的?”
他作為庶子,理應對嫡母表示關懷之意。
胡媽媽又何嘗不明白,尹延修問這一句也不過是因著撞上了,例行問候一下,應付應付。
心底裡對自己嫡母,哪可能有一絲半點地關懷?
她板著臉‘嗯’了一聲,不欲再跟他搭話。
乾脆也沒再遮遮掩掩,從尹延修身邊擦身而過,徹底將他無視,抬頭挺胸大大方方地走進了‘褚蒼閣’。
尹延修在原地立了幾秒,冷淡牽唇,提腳走了。
尹延疏避在閣外角落樹蔭下,見他出來,這才走出陰影,兄弟倆沿著迴廊離開。
“唉,先頭五弟剛被喊去萱室,這會兒胡媽媽就跑褚蒼閣來了,你猜她來取什麼藥?”
尹延修負著手勾了勾唇角,聲線清冷而疏懶。
“總歸不會是好藥。”
尹延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摘下嘴角叼著的草絲。
“我猜這藥,是取給那位朝曦公主的。”
他輕嘖一聲,“她向來如此,再是厭惡一個人,也始終將清麗府的顏面放在第一位,這是要給朝曦公主好看,該不會弄巧成拙,再壞了大哥的事吧?”
“你管她呢,鬧得越大越好。”
熱鬧越大,才越好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