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膳,熱水已經送入了屋。
尹延君將裙裳搭在落地衣屏上,便難得秉承正人君子的風範,自寢臥退出去,避去了內書房。
陶邀舒適自在的泡著藥浴,紓解了一日的疲憊,彷彿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了。
她如今是越來越享受這溫湯藥浴,每每一泡起來,便忘了時辰。
正昏昏欲睡之際,便聽房門被人叩響。
“陶娘子,您可好了?時辰不早,宗主擔心您,怕水溫涼了,可需奴婢進來伺候?”
陶邀一條纖細玉臂搭在浴桶邊沿,素手支頤,緩緩掀開眼簾,半晌清清漫漫應了一聲。
“不必進來,我這便起身。”
謹綿聽著屋裡嬌柔婉婉的語聲,眸底掠過一絲妒恨,也並未多停留,轉身離開主屋,沿著迴廊去到西側內書房回話。
尹延君正端坐在書案後,翻看府裡大管事遞來的內庫冊錄。
他眉目溫潤舒朗,時不時提筆沾墨,在一旁的聘單上添一筆。
給陶邀下的聘禮,他不曾有絲毫的吝嗇,凡是好的貴重的,盡數摘抄在冊。
在他來看,他娶的是正妻,裡裡外外都是自家的東西。
也並未過多在意尹老夫人那關,是不是能過。
畢竟陶家的富貴人盡皆知,自來嫁妝都是水漲船高的,陶萬金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這個道理不用別人來說,尹老夫人也能明白。
當然,陶萬金當日在盛京城,為了救女而被孟硯那癩蛤蟆白吞的那些財富,最後都進了金氏皇帝的兜裡。
這件事,他也不準備說給任何人知曉。
謹綿立在書房外,先是望著男人疏朗矜俊的眉目看了片刻,這才垂下眼睫,掩了眸中黯然,婉聲稟話。
“宗主,陶娘子她已經好了,今晚可要奴婢跟去隔壁院落,伺候娘子?”
尹延君聞言掀起眼簾,淡掃她一眼,思及陶邀並不喜歡她。
“不用了,她夜裡不喜歡人守著。”
隨即合上手裡冊錄,自桌案後起身。
見他自書房裡出來,謹綿忙挪步讓開路,又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輕聲問詢:
“無人值夜也不合適,怕陶娘子夜裡有吩咐,那奴婢安排其他人...”
“不必,齊麟自會安排,你不用跟著,下去吧。”
謹綿腳步僵在原地,目送他健挺的身形漸行漸遠,最後掀簾子進了堂屋,一時臉上維持不住,麵皮緊繃著微微抽搐了一下,神情略顯猙獰。
尹延君進屋時,裡屋的門扉是半掩的,他抬手一推便輕而易舉進了門。
屋內燈燭昏暗柔和,小姑娘披了身兒藕荷色寬敞裙裳,正立在落地銅鏡前,手持帕子在絞頭髮。
烏色三千青絲如滑順綢緞般披散著,長及琵琶臀下,她腰肢微傾的背影纖柔婀娜,曲線絕美,仿若一盞婉約鶴頸燈般矜雅。
滿室花香溼潤撲鼻,再觀這等美色,簡直令人身心愉悅心曠神怡。
他緋色唇瓣輕牽,舉步上前。
陶邀自鏡中瞧見他身影,纖長素手五指穿過潮溼的髮絲順了順,尾指勾著帕子輕晃。
尹延君順勢將帕子勾進手中,一手環住她細腰,俯首在她白生生的後頸落了一吻。
“過去坐著,替你擦乾,夜風涼,可不能吹著。”
陶邀順著他的力道牽引,挪到窗邊梨花木的坐榻前,落座後腰身斜倚,一條玉臂隨意搭在扶手上做支撐。
男人持著帕子,就立在她身側,將一縷縷青絲裹進棉帕輕柔擦拭。
這是個漫長又磨人的細緻活兒。
陶邀坐的累了,便腰肢後挪,懶懶半倚在扶手上,一縷青絲繞著蔥尖兒白似的指尖打圈兒,姿態百無聊賴。
見她不說話,尹延君低垂的眼瞼微動,視線在她粉白瑩潤的側頰上落了落,溫聲笑語。
“可是困了?這麼沒精神。”
陶邀偏頭,嬌俏沁著水澤的桃花眼尾,瞳珠輕側,餘光在他腰線上水平位掃了一眼,嬌柔語聲漫不經心。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住著不習慣的,要是春迎和滿秋在,怎麼也能想出些法子來陪我樂呵樂呵。”
尹延君握著棉帕的手一頓,步下微挪,眼簾壓低,似笑非笑睨著她。
“你想怎麼樂呵?爺難道還不抵兩個侍婢?”
陶邀眉目笑彎,“你能不能聽得懂別人話裡的重點?”
尹延君牽了牽唇,繼續替她擦拭頭髮。
“重點不是想樂呵,那便是我這屋子,你住的不習慣?不習慣也得習慣,日後你可要在我這裡住上一輩子。”
陶邀纖秀黛眉輕挑,“先頭誰說,要同我在瓊華苑裡雙宿雙棲的?”
尹延君低垂的眼睫微動,修長五指穿過女子萬千青絲,觸手已經乾的差不多,他撂下手中棉帕,握住她纖細後頸力道輕柔地揉捏。
“你喜歡瓊華苑,我自是陪你住在那兒,只是日後少不得我有政務纏身不能趕回去,得宿在府裡。遇上大節大宴,你身為宗主夫人,總還是要回府露面的,那時你不得乖乖跟我回來?”
他指腹上的力道柔和緩緩,捏的陶邀頸骨陣陣舒麻,順著脊樑骨直落尾脊,整個腰背都隨之發軟。
她忍不住歪了歪脖子,反手握住他手背,扭頭嗔瞪他一眼站起身來。
“那鐵定是,宗主在哪兒我在哪兒,不許你貧了,送我回去吧,的確累了。”
尹延君眉目印笑,握住她指尖捏了捏,“成,得看看屋子收拾的如何,可不能讓你湊合。”
說著話,他走到衣櫃前,自裡頭扯出件藏青色江水紋披風,兜頭將陶邀罩住,攬著她自屋裡出來。
廊下,齊麟已經拎了燈籠在等,見兩人出來,便引著燈籠下了臺階。
“宗主,值夜的侍婢是齊管事挑來的,屬下已經交代過,娘子不喚,不許進堂屋。”
尹延君扶攬著陶邀,淡嗯一聲,又溫聲提醒她,“當心腳下。”
陶邀一雙素手握著頭上披風,只露出一雙昳麗眉目,的確視線受阻,不得不小心翼翼試探著邁下臺階。
到了何必院落,屋裡屋外俱是燈火通明,廊下守著兩個年歲不大的小侍婢,見人連忙行禮打簾子。
尹延君將人送進裡屋,又細細打量了一眼,見陶邀坐在床榻邊梳理頭髮,眉眼噙笑走過去,揉了揉小姑娘白生生的芙蓉面。
“你早些歇著,委屈一晚,明日用過早膳,便陪你回瓊華苑。”
陶邀彎了彎唇,笑的一臉乖巧,自己踢了繡花鞋縮上榻。
尹延君俯身替她掖薄被,卻聽小姑娘輕輕嘶了一聲。
他抬眼看她,對上一雙烏溜溜澄澈滿是無辜的桃花眸,不由關切的問道。
“怎麼?”
陶邀粉嫩纖細的指尖捏住被領,蓋住了大半張臉,身子也瑟縮起來,眼巴巴望著他細聲嘟噥了一句。
“這被褥沒人蓋過?好涼呀…”
尹延君,“……”
他怎麼覺著,一進這屋時還涼絲絲的,挺舒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