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尹延君將門合上,回身便見小姑娘踱著步子,在屋裡饒有興致的四下打量。

沒了外人,他上前將人勾進懷裡,俯首貼住她面頰,褐瞳瑞鳳眸噙著笑意,低磁溫和的聲線印在她耳廓上,激起陣陣酥麻。

“畢竟人多眼雜,不能太無顧忌,委屈你今夜宿在隔壁院子,明日我陪你回瓊華苑。”

陶邀輕笑歪頭,“我不委屈,又不是我要被請家法。”

尹延君無奈,在她耳珠上輕輕咬了一下,聽她輕嘶喊疼,這才施施然鬆了口。

“同娶你比起來,受家法又算得了什麼。”

陶邀聽得心軟,眼底笑謔漸漸斂起,在他懷裡轉過身,雙手回擁他窄勁的腰身。

她昂起下巴與他對視,那雙琉璃珠子般的桃花妙眸中柔水滿溢。

“我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女人,宗主日後,真的不後悔?”

尹延君低輕失笑,“說什麼傻話?”

自幼經歷過父母的那些愛恨糾葛,他深受苦累,便早已篤定,自己日後要麼不娶妻,要麼娶了妻,便絕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那等委屈。

他一直明白自己母親的痛苦,也清楚她與父親間的不和睦,起因都是父親的錯。

只是唯一不能諒解的是,母親將自己的痛苦加註在旁人的身上。

他不會像父親那樣亂來,也不會讓自己的妻子,變成另外一個曾經的尹老夫人。

“你或許還不太明白,我為何會待你一往情深,但你會日漸明白,我既然決定了,便是深思熟慮過,也必然不會反悔。”

尹延君扶攬懷中人纖薄的腰背,想起她昨晚與聶離風的談話,心思頓了頓,又溫聲與她解釋。

“先頭養那些外宅女子,有些是行善積德,有些是不能推脫,還有一些是互利互惠,但我與那些女子決然不曾有過半片衣袖的瓜葛。”

“她們的存在,能為我抵擋不少的麻煩,所以我默許著。”

“我始終相信,倘若有一日遇到了傾心相待的女子,她必然會信我。”

“因著決定娶你為妻,我也只娶你一人,絕不會再有納妾收房的心思,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倘若後宅裡只有正妻與嫡子,又怎麼可能會攪合的雞犬不寧?

這是他方才自陶邀那番話裡,參透的真諦。

也令他豁然明白,興許不是他母親善妒自私,而是他父親太過肆意貪心。

他說‘只娶一妻,絕不會再有納妾收房的心思’。

只這一句,便令陶邀滯怔呆住,忘了反應。

尹延君斂目溫笑,瞧著她呆呆愣愣地表情,也只覺小姑娘乖的可愛。

他抬手輕捏陶邀白嫩的面頰,觸手柔軟膩滑,宛若脫了殼的白荔。

“那時在盛京城,你初見我,定覺得十分突然。”

“後來我自盛京歸來,頭一夜便宿在你那兒,失了風度與你同寢,的確是我的錯,明明已經心生喜歡,卻又看輕邀邀...”

尹延君抿抿唇,抬臂將她摟緊,“你是我枕邊第一人,日後也不會有第二個。”

“邀邀,你信我。”

陶邀偎在他懷裡,沒說信,心下也並未覺得不以為然。

她心頭平靜,彷彿流淌著一池溫泉般。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感激孟硯。

感激孟硯瞧不起她,感激他狼心狗肺,對她無情。

被人辜負,說明那人不值得你掏心付出。

真正值得的人,是不捨得辜負你,且還會先一步對你掏出心的。

或許,尹延君是真的喜愛她,臻視她。

‘叩叩’

“宗主,飯菜熱好了。”

叩門聲打斷了屋裡的溫情。

尹延君鬆開她,握著她纖細的手臂撫了撫,聲線溫潤柔和。

“走吧,先用膳。”

門外那道柔婉女聲卻還在陶邀耳膜裡迴旋,她腳步挪動,掀起眼睫直勾勾盯著男人。

“不是說先泡浴的嘛~”

男人似是這才想起來,猶豫了一瞬,好聲哄她。

“飯菜先熱好,先用過膳再泡浴,否則等你收拾完,飯菜又要重新熱。”

陶邀當然不是糾結先泡浴還是先用膳的順序。

她輕挑眉梢,偏首盯了房門一眼,勾手環住男人脖頸,踮起腳尖兒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地笑謔。

“你這宗主的話,在侍婢眼裡,沒什麼分量啊。”

不是她斤斤計較。

而是方才尹延君明明交代了先‘泡浴’,那侍婢卻先來催膳,分明是夾著不滿有意挑釁她的。

這會兒,尹延君也自她這似笑非笑地語氣裡,聽出了幾分話裡有話的酸意。

思及先前她在外室裡的小矯情,不禁覺得好笑,心情愉悅的揪了揪她圓潤飽滿的耳珠。

“一個侍婢罷了,你也值當的醋上?”

陶邀環在他脖頸後的手,指尖輕輕掐進他皮肉裡,小做懲罰,語氣不好的磨著牙。

“一個侍婢,敢用那麼酸拈兒的眼神盯我,我還不能還擊了?”

尹延君無奈,掌心搭在她纖纖細腰上輕揉,溫聲和語的解釋。

“她是母親給的,在這院裡伺候十多年,今日我們剛惹了母親不快,不能現在將人攆走,未免顯得太過蹬鼻子上臉。”

“你若不喜歡,日後尋個由頭將人打發走便是,總歸再過半月,你便是這院裡主母,凡事皆由得你做主。”

只要別因著一個外人,給他耍矯情刁難他,怎麼都好說。

男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陶邀怎能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她嬌俏地輕翻眼皮,環著他脖頸的手滑下來。

“走吧,我餓了。”,說罷將人抵開,先行抬腳往外走去。

尹延君轉身提步,跟在她身後好笑的搖了搖頭。

等房門開啟,二人先後跨出門,就見謹綿兩手交握,垂著手立在一旁侯著。

陶邀眼尾餘光輕飄飄落在她身上,腳步未停,素手抿了抿鬢上金絲步搖,裙裾婆娑蓮步款款地向外室走去。

便聽身後傳來女子低婉柔和的語聲。

“宗主,熱水還在燒,娘子的衣物齊侍衛已經取了來,另說隔壁院子也已收拾妥當,您看這熱水,是送去隔壁,還是...”

這話裡隱晦的暗示尹延君,用過膳,陶邀是不是該回自己安置的院子去沐浴?

畢竟二人尚未成婚,陶邀卻在宗主的寢臥沐浴,不太妥當。

真是一心為主的好侍婢。

陶邀無聲勾了勾唇,自顧自在膳桌前落座,也沒等尹延君過來,便撿起箸子自己用起了膳。

那邊男人溫淡無波的話也隨之響起。

“不必折騰,熱水送入寢臥,稍後我去內書房避嫌。”

謹綿臉色僵了僵,繼而咬著唇低聲應是。

退下時路過膳桌,見陶邀低垂著眼簾十分悠閒的自顧用膳,不動聲色地剜了她一眼。

出了門,還忍不住氣的胸脯直起伏。

沒有禮數,毫無規矩的狐媚子!

她只當宗主過去是清心寡慾,不近女色。

而今才知道,他竟是喜歡這類妖嬈狐媚的女人。

真是可恨,早知如此...

謹綿徐步踱下回廊,素日溫婉秀麗的眉目此時佈滿陰鬱,暗晦不明地閃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