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離風這話一落,尹延昳都忍不住心生納悶。

他端著茶盞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識眼皮上掀,探究的打量眼聶離風,又悄然側目看向自家兄長。

這一看,不得了。

這才剛一見面,為何滋出點子星火碰撞的火藥味兒來?

這聶八子,真是來幫他兄長做說客解圍的?

尹延君尚未開口,聶離風唇邊笑弧牽了牽,又主動開口問道。

“說來,先前陶伯父回到江南郡後,我還曾隨家父親自前往陶府問候伯父,那時我聽聞陶邀她被那亂臣賊子所害,還因此難過許久,勢要協助金氏皇族剷除這亂臣賊子,慰藉她‘在天之靈’。”

“只是前些日家母,突然收到舅舅這麼一封耐人尋味的書信,其中不止提到尹宗主要娶妻一事,竟還出現了‘陶邀’的名字,真是叫我們好生意外。”

“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生怕是同名同姓,構成了一樁誤會事,又欣喜期待於此‘陶邀’真是我那青梅竹馬的陶邀,只能半試探著去尋陶伯父打問,沒想到...”

他說到這兒,似是萬幸又似是感激的衝尹延君含笑頷首。

“還得多謝尹宗主出手相救,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尹延君淺印在眸中的笑意始終未變,似是壓根兒沒聽懂他一席話裡的暗語,也沒受到絲毫的影響。

不止提到‘青梅竹馬’,還話裡話外牽近自己與陶邀的關係,甚至從陶萬金那兒去套話求證。

說聶離風對陶邀沒有異常心思,怕是鬼都不信。

他分明是生怕自己對兩人關係生不出誤會。

思及陶邀提及聶離風時,是何等的提防牴觸,尹延君心下覺得既有趣又好笑。

他牽了牽唇,面上不動聲色,笑語溫緩親和。

“說謝就不必了,畢竟我與邀邀之間...,而今都是談婚論嫁了,早起我救她回來所發生的種種,全當做是天賜良緣的一場起始吧。”

天賜良緣?

聶離風噙笑的漆黑眸色暗了暗。

一旁陪坐的尹延昳此時反應過來,連忙擱下手裡杯盞,開口插話。

“哦!說來,來的路上,聶宗子不是說,此番是受了令堂聶夫人的指託,代為拜見我母親的?眼下想來我母親,也已經知曉聶宗子到府拜訪一事,不若我現今便為聶宗子引路...”

他說著已經站起身來,就欲引聶離風離開主院,去萱室見尹老夫人。

誰知聶離風輕笑一聲,開口打斷他。

“此時都已是正午,想必尹老夫人正在用膳,眼下過去不太妥當,請容我稍後再去便見尹老夫人。”

說著又看向尹延君,“倒是陶邀,我與她之間素是沒那麼多約束的,這麼久不見,又適逢她歷經生死劫難劫後逢生,我跋山涉水而來,理應先去慰問她,還請宗主行個方便。”

尹延昳聽得眉梢抖了抖,下意識側目看向自家兄長,悄然審視著兄長面色。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節骨眼兒上,又來了個兄長的情敵添堵啊。

尹延昳糾結的直想薅頭髮。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得知兄長腦子抽瘋似的說要娶那外宅女為妻,就已經夠令他頭疼不解了,連忙什麼都顧不得,抓了人後一刻也沒耽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而今因為這件事,母親指定是與兄長又掐了一架,二人鬧翻了臉。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如何做才能緩解二人間的隔閡。

這好容易天降個‘救兵’,還這麼名不副實。

這八成是得因為一個女人,要把他清麗府給攪和的雞犬不寧啊!

尹延昳這廂糾結的眉頭都皺死巴了。

便聽自家兄長面對聶離風毫無邊界感的請示,不溫不淡地回絕了一句。

“不方便。”

只見聶離風定定看著上座的尹大宗主,面上溫如春風的笑意漸漸斂沒。

尹延君緋色唇角輕牽起淡薄弧度,不緊不慢地解釋著:

“今時不同往日,宗子與邀邀再是相識多年,可她如今畢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男女大防之界,還是要守的。”

未過門的妻子?

聶離風瞳眸墨色暈染,唇邊弧度溫涼,“尹宗主,這門婚事...”

不等聶離風再說什麼,尹延君乾脆地自圍椅間起身,姿態親睦地招待他:

“這樣,宗子既來,便是我清麗府的貴客,我理應設宴款待,一是盡地主之誼,二便是替邀邀敬宗子杯酒,權且當做代她謝過宗子千里迢迢趕來,為我二人所盡的心意與助力,聶宗子看如何?”

他站著,聶離風坐著,不得不微微抬起頭來看他。

二人四目相對,一個褐瞳朗潤不容置喙,一個墨眸深邃暗晦不明。

尹延昳看的一陣陣額角抽疼,正自要硬著頭皮打圓場,便聽廊外傳來一聲醇朗清爽的笑喚。

“小八!來了吧?”

話音落,屋內三人先後遁聲看去。

堂屋垂簾一掀,一襲藏黑箭袖束腰長衫的簫先生,已經眨眼跨進門,龍行虎步地直衝聶離風走來。

“好小子,我可等你三日了,不是讓你快馬加鞭?磨磨蹭蹭地真是...”

簫先生眸光清朗精銳溢著笑意,嘴裡唸叨著不是,到近前一巴掌拍在了聶離風肩背上。

他內功深厚武力高強,這一巴掌,拍的聶離風肩臂一歪,隱隱還朝一側晃了一下。

聶離風眉心擰巴了一瞬,忍著痛挪正了身姿,面上掠過一絲無奈,而後站起身來,雙掌平疊文質彬彬地衝簫先生垂首行了禮。

“舅舅。”

簫先生看他這一板一眼的姿態,頓覺礙眼,嫌棄地撇了下嘴,揚手打亂他行禮的姿勢。

“去去去,叫舅舅便叫舅舅,你當我是你夫子不成?循規蹈矩的礙人眼...”

聶離風眼皮子挑了挑,暗歎一聲搖搖頭,順勢放下手臂。

剛抬眼,便見在簫先生之後,又進來一衣白如霜雪的文雅居士。

他連忙又疊掌曲臂,躬身行禮。

“晚輩聶離風,見過尹二先生。”

尹二先生腳步頓了頓,溫淡的面色並無波瀾,只微微頷首。

“聶宗子不必多禮。”

聶離風這才緩緩放下行禮的手臂,站直腰身。

在他之後,尹延君與尹延昳紛紛像尹二先生與簫先生見了禮。

快言快語的簫先生當先開口打破距離尷尬的氣氛。

“唉?我們來時,你們說到哪兒了?正事商議的怎麼樣?”

尹延君負手而立,並未開口。

聶離風唇瓣嚅了嚅,卻被尹延昳突然插話打斷。

“哦,回簫先生,我大哥正說要擺宴為聶宗子接風,先生和叔父來的正巧,不如大家一起?有什麼話,咱們宴席上再商議。”

簫先生當即抬手點了點頭。

“好好,正巧沒用午膳,就這麼辦。”

接著就轉頭催促尹延君,讓他快吩咐人擺膳。

尹延君唇角牽了牽,先請二人上座,轉頭喚了齊麟來吩咐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