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看她莫名發笑,不由打量了眼那包糕點,一時面露遲疑。

“難道江南郡的荷葉蓮子糕,不同?”

陶邀抿唇笑著,輕輕搖頭。

“宗主去過江南府,難道不曾吃過?”

尹延君褐瞳晃了晃,坦然搖頭。

陶邀好笑,自紙包中捏起一枚小糕點,一邊垂目含笑打量著,一邊語聲輕柔解釋道。

“江南郡之所以被人稱為‘錦繡窩’,正是因為那裡隨處可見的繁華與精緻,就連小小的糕點,造型都別具一格。”

“因是魚水之鄉,那裡盛產蓮子與藕,也因這兩樣食材創出不少的新鮮菜品和糕點。”

“江南的荷葉蓮子糕,雖然名字上沒有荷花,但做出來的糕點,卻如小荷尖尖的荷花初苞一般,尖苞上染了荷花粉,乃是淺粉色,食材是蓮子與糯米,蒸的時候要用荷葉墊籠,這樣出來的糕點,形似荷花,味同荷葉,口感甜糯,才是正宗的江南郡荷葉蓮子糕。”

怕是這清麗郡的人,也不過是聽了個名字,便這麼效仿著自己琢磨出一枚糕點吧?

尹延君聽罷她這席話,看她將手中糕點淺咬一口,似是在品嚐味道。

他褐眸印笑,“雖是沒有江南郡的精緻,嚐起來這味道,如何?”

陶邀細細品過,毫不吝嗇地點頭讚許。

“也是不錯的,清甜軟糯,十分可口。”

她端詳了一眼掌心那半塊糕點,彎眸笑道:

“姑且稱呼它為荷葉糕吧。”

看她像是還算喜歡吃,尹延君牽了牽唇,拎起茶盞斟了一杯,推到她手邊。

“清麗郡乃山靈水秀之地,更重於農耕,民風也較為淳簡樸素,倒是忘記問你,在清麗這數月,可還有不習慣的嗎?”

陶邀納悶兒的看他一眼。

她都已經住了這數月了,現今才問她習慣不習慣?

她想了想,輕拍手上糕點碎屑,端起茶盞淺抿一口。

“早都已經習慣了,山靈水秀之地,最適宜修身養性,何況瓊華苑裡錦衣玉食,我住的也十分舒適,旁的都還好,就是...”

尹延君挑眉,“就是什麼?不習慣便要說出來,我自會替你安排。”

陶邀唇角淺翹,滿眼狡黠,“就是你們太愛吃藥膳了,我真的吃不慣~”

別提那加了藥材的粥和湯,喝起來究竟有多味道獨特了。

明明就算是清燉,都比那味道要好多了。

簡直是暴遣天物,可惜了這滿山的珍饈。

看她眼巴巴望著他,一臉可憐相,尹延君不由好笑搖頭,溫聲與她解釋。

“藥膳自是養生的,滋補潤身,對你有好處。”

陶邀目露無奈,單手托腮,懶聲撒嬌。

“不是都有服著湯藥的嗎?那藥便已經夠苦的,平日裡就連沐浴,都是溫湯藥浴。若是連用個膳都不能讓人盡興,那還有什麼樂趣?”

“再這麼下去,我豈不是從裡到外,都要浸成藥味了?”

這麼說著,她還低頭嗅了嗅自己手背和手腕,像是真怕自己一身的藥味兒。

尹延君眉目噙笑望著她,只覺得這樣的陶邀,與平日的風情不同,竟顯得十分可愛。

等她再抬起眼來,眼巴巴望著他看時,他便不自覺鬆了口。

“罷了,那便為你,從江南郡請個廚子。”

陶邀眼眸瞬間亮起來,眼梢笑彎,嘴甜地恭維他。

“宗主真好。”

尹延君唇角抑制不住上揚,他垂下眼,擱在膝頭的手握了握,溫聲喚她。

“過來。”

陶邀依言起身,只是提腳前,又遲疑地看了眼內廊的方向,小聲囁喏。

“做什麼?屋裡好多人呢...”

男人掀起眼簾,褐色瞳眸中含著淡淡笑意,衝她伸手。

“過來。”

陶邀櫻紅菱唇輕嘟,磨磨蹭蹭地挪步靠近他。

尹延君握住她纖細的腕子,將人攬到回裡抱坐,眉目溫潤凝視她。

“既然這麼不喜歡藥材的味道,那日後這屋裡,給你配上薰香,喜歡什麼?”

“薰香...”,陶邀瞳珠動了動,直言道,“崖柏。”

崖柏?

尹延君失笑,“為何是崖柏?”

陶邀笑盈盈挽住他肩頸,“宗主不是都搬過來了嗎?日後宗主要住在這裡,自然還是用崖柏,才習慣些。”

不管她是不是有意哄他,尹延君心下都十分受用。

他一時心頭柔軟,情不自禁地與她商議。

“你如此懂事,既然不喜歡那藥味,也不必勉強,溫湯藥浴,亦或湯藥,再去一個,好不好?”

陶邀與他對視,眼睫不禁輕顫起來,心尖兒上也像是被什麼彈了一下。

見她不言語,尹延君溫柔噙笑,十分耐心地問她。

“是不想再服藥,還是不想再用藥浴?邀邀自己選一個。”

陶邀心跳的厲害。

與其說是湯藥和藥浴之間選一個。

倒不如說,是讓她自己選擇,是不是還要避子。

尹延君,是在向她詢問,能不能為他生個子嗣嗎?

亦或是,在試探她,是不是真心想留在他身邊。

陶邀猶豫,“我...”

男人面上眸底笑意不變,始終溫柔寬容的,像是在看自己心愛的孩子。

“邀邀,很難選麼?”

其實不難選的。

湯藥畢竟難以下嚥,誰能願意喝。

藥浴畢竟還是養身的,且舒適解乏,她還是十分享受的。

真正難的是,尹延君的心思。

他的問題問的如此模糊,態度模稜兩可,讓她拿不準他有幾分真心,幾分試探。

看著她面上的遲疑與忽閃的眼神,尹延君眸中笑意微斂,自顧說道。

“既然邀邀覺得難選,不如由我來為你做決定?”

陶邀莫名鬆了口氣。

她下頜輕點,溫順應聲:

“好,宗主是最懂醫理的,自然比我能分清兩者孰輕孰重,宗主選。”

“哦?當真聽我的?”

陶邀掀睫看著他,烏瞳澄明無波,話語柔緩。

“我聽宗主的,您選。”

四目相對,尹延君溫潤褐瞳間柔芒微漾,正欲說什麼,卻被屋內魚貫而出的齊麟等人打斷。

“宗主,娘子,寢臥與內書房都已佈置妥當。”

陶邀還被男人攬抱在懷裡,見狀一時有些不自在,只得將臉轉向了他胸膛一側,無視一眾家僕的存在。

尹延君眼睫低斂,摟著她一動未動,只淡嗯一聲。

“都下去吧。”

齊麟垂首,領著眾人陸續離開。

堂屋的門也被自外帶上。

陶邀尚未反應,便被男人打橫抱起,一步步往寢臥的方向走去。

途中,他溫聲開口。

“昨晚我去見了阿昳,日後他不會再對你不敬,事後,又與你父親傳了筆書信,向他請示聘娶之事。”

“雖不知他會如何回覆,但我想,應該不會那麼輕易便點頭的。”

“但你如今,已經是我的人。”

他說著話,已經將懷裡的人輕輕放到床榻上。

陶邀仰面躺著,他也並未起身,雙臂都撐在她枕側,柔潤褐瞳與眉心一點硃砂痣,說不出的朗俊溫和。

“事已至此,你只能留在我身邊,不準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