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呆愣愣地摘了耳機,傻兮兮地問道:

“啥事兒啊?警官?”

領頭的警官看著四十來歲,人很壯,頭有點禿了,他走上前拍了拍二毛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

“出來吧,車上說。”

二毛有些緊張,木木地跟著警官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絮叨著:

“啥事兒啊?我家出啥事兒了?…”

武易看他這樣有點不放心,也無暇再去細看那則新聞,也跟著出去了。

出了門,二毛和警官坐上了警車,武易在外面敲了敲車窗:

“警官,我是他朋友,我能和他一起不?”

禿頭警官思考了一下,簡短的說:

“上車吧。”

武易拉開門坐上了副駕。

車子啟動,後座上,禿頭警官望著二毛,緩緩開口說道:

“我姓陳,是本市刑警分隊的,你叫毛遠征,家住糧道街家屬院10弄11號101室,對不?”

二毛點了點頭,沒說話。

陳警官舔了舔嘴唇,有些小心翼翼地說:

“今天我們接到一起報案。案發地點…就在你家,我們到的時候,被害人已經死亡。經初步偵查,被害人是一名40歲左右的女性,可能是…”

二毛聽到這裡,徹底愣住了。他嘴唇哆嗦著,但一句話也沒說。

陳警官沉默一會,繼續說道:

“我們需要你確認一下,死者的身份。”

二毛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明白了大半。他眼圈泛紅,有點無助地掃了武易一眼。

武易對上他的眼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以前和二毛關係算不上好,甚至還很煩這個人。但是在這個世界裡的二毛子,似乎不像他印象裡的那樣。

但不管二毛到底是什麼樣的,今天這事兒讓他撞上了,他不管心裡也過意不去。

一會功夫,警車就進了糧食街家屬院裡。

四人下車,向著二毛家裡走去。

武易對二毛的家境所知不多,只知道他爸媽都挺疼他,兩個人都是糧食廠的工人,他爸好像混得不錯,是個廠裡的小領導。

一會就到了二毛家,家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為了保護現場,警察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武易打量著二毛家,他家在一棟老式的居民樓一樓,這樓兩邊都是茂密的樟樹,遮天蔽日的樹冠使得一樓的光線特別差。

二毛走了進去,武易正想跟著進去,陳警察伸手攔住了他:

“你就在門口等著吧。”

武易只能在門口等著,門口還有許多人伸長了脖子往裡望著,議論紛紛:

“聽說,死的是老毛的老婆啊?”

“可不,糧食廠退休的那個老張頭,路過他家發現門大開著,本來想找他家老毛搓兩把,結果進去就發現人死了…老張頭嚇得直接進醫院了!”

“誰幹的啊?”

“聽說可能是…”

“不可能吧!他倆雖然平時愛打架吵架什麼的,那老毛可看著老實得很吶…”

人群裡正議論著,突然房間裡傳出來二毛的一聲驚天動地的悲鳴:

“媽!!”

不一會,陳警官幾乎是拖著抱著二毛子出來了,然後硬把他塞進了車裡。二毛驚天動地地哭著,人群裡又炸來了討論聲:

“哎呦呦…可憐吶,嘖嘖…”

“這二毛子平時沒個正形,這下好了,媽沒了,爸也失蹤了!”

“閉嘴吧,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武易正想擠出人群,突然有人從背後拉住了他:

“媽?你怎麼在這?”

武易媽媽從人群裡擠出來,說:

“左等右等你不來,你又沒手機,我想著來二毛家找找你,誰知道他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武易皺著眉頭,指了一下警車的方向:

“我得去看看他,媽,要不你先回家吧!”

武易媽媽說:

“你去吧。警察問完話,二毛子要是沒別的地方去,你把他接到咱家去。”

武易有些驚訝地說道:

“我還以為,您不喜歡他呢!”

武易媽媽嘆了口氣:“我是有些看不上他。但他媽和廠子里人關係不好,他們一家又都是外地來的,一個本地親戚都沒有。出了這檔事兒,孩子難啊,讓他去哪啊?咱能幫幫,就幫幫吧。”說著,武易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

武易也有些動容,他點了點頭,送媽媽出了糧食廠家屬院的門,就往警車那邊走去。

這時,陳警官下了車,手裡拿著一款老式諾基亞,急匆匆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衝電話說著:

“大點聲!我這邊吵!什麼狂犬病?你慢點說,說清楚!…”

武易上了警車,看見二毛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後座。

他拍了拍二毛的背,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說了一句:

“二毛子,我媽說,讓你一會兒去我家。”

二毛擦了擦眼淚,木木地說道:

“謝了,哥們兒。”

接著二人就沉默了。過了許久,二毛突然來了一句:

“走了好,她活著,也是受罪!”

...

接下來,陳警官開車帶二人回了局裡。錄完口供,二毛給陳警官留了個武易家的座機電話,兩個人就離開了。

回到家,武易媽媽已經做好了一桌子飯菜等著。

一進門,武易媽媽就招呼著二毛:

“毛啊,快來,姨給你做了糖醋排骨,鍋包肉,快趁熱呼著吃吧!”

二毛此刻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他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

“謝謝了,阿姨!”

三人圍繞著飯桌坐下,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武易媽媽起身,拿出一瓶白酒,給三個人倒上,緩緩地說:

“孩子,今天易易和阿姨,陪你喝點兒。”

“人這一輩子啊,啥事兒都可能遇上,千萬要想開點。”

二毛一句話沒說,但是一口乾了那杯白酒。

就這樣,武易媽媽勸著,武易陪著二毛喝著,不一會,二毛就有點喝多了。

武易媽媽擦了擦眼淚,說道:

“易易爸沒的時候,他才十三歲,就剩我們母子兩個,眼淚都流乾了,現在,還不是過來了?千萬別想不開,啊,孩子!”

或許這句話戳中了二毛最敏感的神經。他紅著臉,突然嚎啕大哭,崩潰地哭嚎道:

“阿姨!你…你不懂!我…我對不起我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