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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寅的笑,從內部頻道傳過來,音量不大,卻有種穿腦的魔力。

他笑了很久,然後盛讚她,“真是個乖寶貝。”

“到餐廳來,咱們開飯了。”

這是他在通訊器裡,釋出的最後一條指令。

說開飯,就是開飯。

開放廚房裡,食材和炊具,一應俱全,陸寅趁簡之顏四處遊玩的時候,做了簡易的沙拉和三明治。

簡之顏從扶梯爬上二樓,又爬到桌邊,小臉蛋皺巴巴地問。

“海上方圓三海里真的沒人嗎?!”

陸寅往她嘴裡塞了一顆小番茄,安撫性的拍拍簡之顏的小腦袋。

“這裡是公海,能開過來的船不多。”

但三海里之內,有沒有船經過,誰又知道呢,這種安慰效果不大,簡之顏也只能自我安慰,沒人聽見。

海上氣候,變化莫測,沒看見太陽墜落,但天已經黑了。

簡之顏啃著了兩口食物,靠到窗邊,“是不是要下雨了?”

“天氣預報說沒雨。”陸寅不甚在意,開始收拾盤子,順便給簡之顏倒了杯橙汁。

簡之顏走回桌邊,喝了一口,“那咱們什麼時候返程?”

“你很想回去嗎?”陸寅背對著她,隨口問她,即便看不見簡之顏的表情,他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我們是來避世的,那就呆得越久越好,最好讓岸上的人找瘋了。”

陸寅有這樣的能力,自己瘋不算,還能搞瘋別人。

簡之顏為這個大膽的想法,感到一絲絲的不安,但更多的,還是新奇。

“你確定,你可以把公司的事,就那麼撂在一邊?”

陸寅已經收拾好廚房,擦著手走過來。

“我養幾萬員工,他們總得為我分擔點什麼吧。”

“反倒是你,能不能暫時忘掉煩惱,真的放鬆下來。”

自打上船,簡之顏從沒提過岸上的事,甚至連不開心,也沒有表現出丁點,但突然被陸寅點破,她的整個人,肉眼可見的低落了。

陸寅過去抱了抱她,然後微微用力,把女孩兒的頭,按在肩膀上。

“往好處想,你哥既然都知道了,以後你就不用再裝了,連司法考試也不用考了,這麼想,沒有快樂一點。”

簡之顏被無奈逗笑,原本垂著的雙手,輕輕圈住陸寅的腰。

“你知道嗎,我最難過的是,不是被罵一頓,而是……”她抑制不住地眼淚,流了下來,直到沒入陸寅的衣領裡。

“他要我選,當演員,還是當簡之類的妹妹,如果我真的跑去去當演員,可能就失去哥哥了……”

她當演員,就斷絕兄妹關係。

後果竟這麼嚴重,這是陸寅沒想到的。

陸寅沉吟:“你哥為什麼這麼牴觸這個行業?”

這也是陸寅一直以來的疑問,他沒指望簡之顏會跟他聊這個,但卻意外聽見回應。

簡之顏小小的聲音,說。

“因為,我媽。”

“我媽以前是越劇演員,她不顧家,也不愛我們,我哥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她的職業……所以,他不喜歡我當演員。”

陸寅低頭去看懷裡的人兒,“就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簡之顏狀態更差了,臉上有淚痕,目光開始閃躲。

陸寅定定地看著她,深知背後原因,一定不是這麼簡單,他認識的簡之雷,對家人其實相當護短。

他從小把妹妹捧在手裡,十分寵愛,怎會捨得斷絕關係?

陸寅心裡有疑問,卻不敢逼得簡之顏太緊,畢竟是人家家事,他的關懷,只能點到為止。

大雨傾盆,天氣預報不準,黑色的雨,像從天上潑下來一樣,陰沉可怖。

船體搖晃得厲害,好在兩人都不暈船,躲在主臥,就著牆壁上的熒幕的光影,兩個人樂此不疲地做那事。

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粥一樣的東西,沾在了頭髮上,毛躁打結,叫人有點抓狂。

簡之顏好不容把頭髮留長,想去剪個公主切,哪知道在陸寅手裡,搞成這樣,她氣憤去洗,陸寅不知羞恥地走過來,“我幫你弄。”

他脾氣是前所未有的好,大把大把的洗髮水搓開,幫她把頭髮清洗乾淨,然後一根一根解開、吹乾,細緻弄到半夜。

簡之顏心情好了一點,卻仍然沒有睏意,她躺在陸寅腿上,兩人繼續一起看電影。

《東方快車謀殺案》劇情過半,還沒揭露兇手是誰。

可他們都看過全篇,早知道結果,所以看歸看,都不太走心。

簡之顏掰著陸寅的手指頭,冷不丁問,“如果你是我,你是選親情,還是執意去當演員。”

她被困在這道題裡,一直沒走出來。

“我會選我的夢想。”陸寅用另一手,輕輕撫過簡之顏的頭髮,“做人還是應該自私一點,要為自己考慮。”

“一個演員,尤其是女演員,青春短暫,錯過了機會,就再也追不回來了。”

“可親情,它就在那裡,永遠不會消失。該愛你的人,依舊愛你,不愛你的人,怎麼討好都沒用。”

簡之顏笑了一下,“你給出這個答案,我一點都不意外。”

“你是想說我自私?”陸寅也笑。

簡之顏搖搖頭,“別人評價是自私,但從個人角度來說,忠於自我,也是難能可貴的勇氣。”

“這種勇氣,並不是誰都有,有底氣才行。陸寅是天之驕子,所以擁有這種勇氣,並不讓人意外。”

她是羨慕。

男人的大手,微微分開,讓細膩的髮絲,穿過之間,絲滑的感受,讓人覺得愉快。

“說到底氣。”

陸寅低頭,看著掌中游戲,“別的事情上,你說你沒有底氣,我都能理解,可如果你的夢想是當演員的話……”

“是嫌我捧不來你?”

這話放在娛樂圈,任誰聽了,不是嚇得肝膽劇顫。

偏偏這對話,發生在狹小的船艙裡,男人溫溫柔柔的目光注視下,還幫簡之顏梳弄著長髮。

她怎會害怕。

簡之顏還在摳陸寅的手指頭,“我覺得你在慫恿我,跟我哥對著幹。”

陸寅笑了。

“我在你哥那,已經犯下死罪,還差慫恿這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