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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史上最丟臉時刻。

簡之顏大步走過去,想把練習冊再次從魔爪中解救出來,可哪知道,陸寅先一步,合上了書本,把它推到了對面的位置上。

“換完老師了?”陸寅微笑著問。

簡之顏已經從最開始的慌張,逐漸冷靜下來,哪怕心裡發恨,可臉上卻帶著笑。

“跟陸先生有關係嗎?”

陸寅也笑。

“如果你想透過考試,就要抓住謝勝茂這個機會,想抓住謝勝茂這個機會……”他大言不慚,“首先,就要先抓住我。”

“我為什麼一定要靠謝勝茂,找別人輔導,我難道就考不過嗎?”

陸寅起身,一邊繫上西服紐扣,往外走:“走正常流程,你能不能透過考試,你的好姐妹沒給過你建議嗎?”

簡之顏覺得,她的臉都要笑酸了。

笑容越來越難以維持,可又不想垮下,那樣的話,無形中就是告訴陸寅,你猜對了,我姐妹說我考不過,還讓我找你走後門,可我就是不想!

陸寅的手,已經搭上門把,他側頭看著簡之顏。

“晚上到船塢碼頭,陪我參加一個舞會,如果我玩高興了,謝勝茂那邊,我會幫你搞定,如果你讓我不高興。”

陸寅的話,沒說完,但後半句也不難猜——

就算你能考過,我也有辦法把你擼下來。

簡之顏終於拉下臉,做最後抗爭。

“我不能陪你拋頭露面,如果被我哥發現我們——”

“你考不過,你哥也會發現你的另一個秘密。”

陸寅先行離開。

簡之顏怒氣上湧,氣得想砸桌子,可又忍了下來。

這是謝勝茂的地盤,她還沒那麼不開眼,去惹這位法學界泰斗。

她緩了好一會兒,從小課堂走出來,剛才幫她調課的小姐姐,看見她,趕緊跑過來。

“簡小姐,你還沒簽字呢,簽了字,調課才生效,不然下堂課還是謝教授的。”

看著人家把筆遞了過來,簡之顏抿了抿唇,沒接。

“不好意思,這個課,我不調了。”

……

北市有條水系,穿城而過。

白日有遊覽船,載著遊客經過,等到了晚上,航道關閉,兩岸亮起燈盞,一家一家的酒吧,駐唱開嗓,唱著迷離的英文歌,讓這個古老的城市,有種東西結合的美感。

簡之顏下了車,把羊絨披肩攏了攏,提著裙襬,往裡走。

船塢碼頭,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碼頭,而是一家餐廳的名字,因為地理位置極好,緊鄰水域,才敢叫這種地標性的名字。

這裡常年被富人包場,舉辦各種派對、聚會,簡之顏聽明奚華說過,今天輪到她自己來,卻覺得氣氛不太對。

陸寅說,陪他參加舞會,可進來之後,這裡太安靜,甚至能聽見對岸敲打架子鼓的聲音,可就是不見這邊有什麼人入場。

“今晚這裡有舞會?”簡之顏怕自己走錯,再次確定。

“是的,陸先生已經到了。”

“這邊請。”

他們穿過一個走廊,越過餐廳的室內部分,直接進入露臺,簡之顏還沒來得及問,其他賓客在哪裡,就被眼前的景觀,給震驚到了。

入眼是一片白色。

在河岸迷離的燈光下,大片大片的白色馬蹄蓮,鋪滿了整片地板,冷豔的花朵,鋪開的一條花徑,在腳下延展,小路的盡頭,是陸寅。

他倚靠在欄杆處,挑著明晃晃的笑容,正對著簡之顏。

簡之顏被這種一望既知的浪漫震驚得說不出話。

她腳下沒動,還是陸寅先走了過來,他附身折了一隻含苞待放的花蕾,放在手上,簡之顏去拿,反而被他連花帶手握在掌中。

陸寅順勢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我派人去問過白承祺了,他說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馬蹄蓮又叫海芋,據說,喜歡這種花的女人,嚮往忠貞聖潔的愛情,她們個性內向,心思單純,要加倍小心身邊的誘惑。”

這種說法,一般都是網路詞條,不知道是誰瞎編的,跟街頭看相差不多,沒想到,會像模像樣從陸寅嘴裡說出來。

簡之顏看著他,並不覺得此刻是個討論花的好時機。

“不是叫我來參加舞會嗎?”

“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舞會。”陸寅說。

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簡之顏已經快速冷靜下來。

“為什麼要搞這種場面?”

“如果我不做點什麼,怎麼反駁你,”陸寅的目光,並不輕佻,“你說我不在乎你,我總要做點什麼,來為自己辯解吧。”

他……在乎她?

臉頰無由來的發熱,心口也跟著微微震顫起來。

簡之顏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

“你倒底想說什麼?”

陸寅面對女人灼灼的目光,他太清楚她想聽什麼了。

但,在此之前,陸寅還有他想說的話。

“在這段關係開始時,我們是有過約定的。約定最後一條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簡之顏望著陸寅的眼神,終於不確定起來。

她輕聲喃道:“不管是誰,只要有了喜歡的人,這段關係就結束了。”

這裡的“喜歡的人”,不只限於喜歡別人,也暗含了他們彼此。

“所以,寶貝,我當然在乎你,在乎這段關係,我把你帶到這裡,就是想告訴你,我希望這段關係繼續下去,而不是因為誰,打破了規則,然後我們不得不結束。”

陸寅語氣溫柔,一雙深情眼,幾乎讓這世界為之淪陷。

可簡之顏卻有種墜入冬天的錯覺。

千里冰芒,沒有一絲生機。

她身體冷得發抖,甚至還沒回神,就感覺有股力量把她抱緊,慢慢搓動她的後背,試圖給她溫暖。

“顏顏,別讓這個遊戲結束,好嗎。”

簡之顏呼吸一窒。

男人是這麼溫柔,可他的話,什麼時候變成了刀子,在看不見的地方,劃得她的心,一點點滲出血來。

簡之顏有痛感,卻不敢叫疼。

陸寅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可以寵她,也在乎她,但這就是上限了。

他正用最浪漫的行動,最漂亮的花海,最深情的口吻,委婉地告訴她,我不想和你產生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