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寅翻身下來,簡之顏立刻把自己藏進被子裡,似乎是進入了賢者時光,誰都不想說話,各自安靜的躺著。

太陽高懸正空,房間裡,生理的溫度在下降,自然的溫度在上升。

陸寅覺得有點熱,剛起身要衝洗,簡之顏拉住他,“等一會兒再走,我想聊天。”

她可能誤會了。

“不是走,我去洗洗。”陸寅說。

“那就一會兒再洗。”簡之顏側過身體,把臉貼在枕頭上,目光溼漉漉的,像只森林裡迷路的小動物。

陸寅又坐了回來。

“好吧,你想聊什麼?”

陸寅靠在床頭,點了根菸,慢慢吞吐。

簡之顏看著他,有些意味。

陸寅揚眉,夾著煙的手,略微抬了抬。

簡之顏滾進他懷裡,把煙拿過來,紅唇貼在雪白的濾嘴上,吸了一口,迅速把煙拿遠。

“這個好辣。”

她皺眉,卻並沒有交出去的意思,“包友守則,可以重新修訂,去掉一週一約這條。”

陸寅沒說話,靜靜聽著,就像列席聯合國兒童大會般認真。

“但是,取代第四條的,是一條新的規則。”簡之顏的小腦袋總有想法。

陸寅:“洗耳恭聽。”

簡之顏:“為了保證彼此的身體健康,在我們關係的存續期間,不可以出現第三個人,”她趴在陸寅肩膀上,“同時跟很多人上床,那樣也太髒了,你說呢?”

“我沒問題。”

“不過,另一種情況除外,”簡之顏想了想,“如果我們誰,有了喜歡的人,告訴對方,這段關係,立刻就可以結束。”

“也沒問題。”陸寅語氣平淡,“反正我是不婚主義,你說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的機率,很低。”

“不婚,為什麼不婚?”簡之顏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同時還找到了陸寅話中的漏洞。

“而且,就算不婚,也不代表不會喜歡別人吧?”

陸寅從簡之顏手中,把煙取過來,吸了一口,灰藍色的煙霧,遮住男人涼薄的眉眼。

他開口:“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不婚,我覺得應該反過來問,為什麼要結婚?”

“坦白講,我可以獲得兩性關係裡的一切好處,而不需要付出婚姻的代價,這種情況下,我找不到結婚的理由。”

“第二個問題,”

陸寅停頓了一下,觀察簡之顏的表情,見她聽得認真,並沒有像普通女人一樣,跳起來譴責,這才繼續說。

“別人的不婚,可能只是不想結婚,卻不排斥一份感情,但在我這裡,不婚的核心,本身就是為了篩選掉那些企圖從我身上獲得感情的女人,所以,我不會喜歡上誰,也希望……不會被誰喜歡。”

簡之顏眨眨眼,“你在敲打我?”

陸寅笑了,“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不需要敲打。”

他低頭輕吻簡之顏的額頭,順著這話題,問:“那你呢?你對婚姻怎麼看?”

簡之顏斂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那種最世俗的人,我想穿漂亮的白紗,想嫁給愛的人,想獲得永不消逝的幸福。”

“是不是有點傻?”她問,

簡之顏察覺陸寅目光變化,以為自己幼稚的想法,被會被他嘲笑,沒想到,陸寅默了數秒,卻說。

“祝你心願早日達成。”

陸寅去浴室沖洗出來,路過衣帽間,直接穿戴整齊,走出來,卡其色長褲,搭配深黑色襯衣,省去了領帶的繁瑣,直接套一件深咖色的羊毛大衣,優雅風流。

簡之顏還窩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知道陸寅什麼出去過,睜開眼時,發現他把合同放在床頭。

陸寅輕聲說,“叫人看過了,合同沒問題,一字沒改,你可以直接發給乙方了。”

“哦。”簡之顏終於發現陸寅的裝束了,“你要走了嗎?”

陸寅:“嗯,約了人談事情,咱們下週見。”

“我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兒再走嗎?”簡之顏的聲音軟軟的,露出半個雪白的肩膀和一條胳膊,嬌態讓人無法拒絕。

陸寅目光都變柔了,彎腰幫她蓋好被子,在她耳邊輕喃。

“安心睡吧,這裡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不會有人打擾你。”

簡之顏打了個哈欠,縮了縮脖子。

可能是秘密基地的叫法,真的可以給人安全感,她甚至沒等陸寅走出房間,就跟著睏意,一起下墜。

在無盡的、綿白的雲層裡,一層一層的往下墜,永遠被溫柔接住,永不落地。

……

左滿生的合同確認無誤,簡之顏在週一,去了趟總裁辦。

在填了一堆表格,走了一票流程後,終於拿到簡之雷私印,然後加蓋在合同上,交給快遞公司,當天寄出。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簡之顏例行公事,給簡之雷發了條資訊,說,辦好了。

簡之雷過了很久,才回復,【知道了。】

按理,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但簡之顏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明奚華一聲。

【寶生商貿的合同,已經寄出去了。】

果不其然,明奚華的電話,緊隨其後打過來。

“金額呢,金額是多少。”明奚華直奔目標的態度,有失往日風度。

簡之顏嘆了口氣,“按媽媽說的,加了一個0。”

“哦?是嗎。”明奚華笑了,語氣慢下來,“真是媽媽的乖女兒,比你哥哥強,這週末回家,媽媽親自下廚,燒你喜歡吃的菜。”

在簡之顏的印象裡,她從沒見過明奚華進廚房。

二十二年的親生女兒,沒得到過的待遇,突然被人恩賜,而原因竟然是左滿生,這讓簡之顏充滿憤怒和委屈。

她想控訴,又不知道如何喚起明奚華的慚愧,哪怕一點點。

最後,她忍不住說,“你逼我改金額的事,我已經告訴哥哥了。”

明奚華卻一點都不意外,“那就是你哥哥不對了,既然早晚都要答應,幹嘛非要把你捲進來,為了一點點錢財,弄得咱們母女都生分了。”

“好沒意思。”

明奚華永遠都是對的,錯的永遠都是別人。

“是挺沒意思的。”簡之顏斷掉了電話,站在樓道里。

風聲在空曠中游走,她不確定風是否來自心底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