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最刁鑽道別

簡之顏定住腳步。

白承祺：“我很笨，看不懂你突然而來的悲傷，也看不懂你突然而來的喜悅，八年了，我們認識八年，你依舊那麼難以捉摸，是我不夠聰明，也沒有勇氣，註定了，我接不住你的感情……”

“既然無法善終，就不應該開始，”簡之顏替他說完，“你一年前，拒絕我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我是說過，做朋友，才能讓我們的關係更長久，”白承祺站起來，“也許你覺得，我找你出來，說這一番話，過於冠冕堂皇，只是為了減輕我內心的慚愧，那你就錯了，我希望你幸福，更甚於我自己。”

清朗的目光，裡面寫盡磊落。

白承祺的人，就和他名字一樣——敬頌時祺——綴在古老信件的結尾處，附上溫柔而簡練的問候。

是每每翻閱，都能看見的一片赤誠。

但是，就像一封信，也終於來到了結尾處，到了說再見的時刻。

這一次說再見，就是真的再也不見了吧。

簡之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用最刁鑽的方式道別。

“白承祺，你是真的笨！”

……

飛回北市的航班上，簡之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簡之顏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中，被老師罰值日，空空無人的教室裡，因為白承祺的到來，講臺變成了舞臺，桌椅板凳化身觀眾。

白承祺說他演的是羅密歐，簡之顏不同意，然後，掃把往他手裡一塞，誆他是哈利波特。

哪怕是在夢裡，簡之顏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荒腔走板的十六歲，純粹的快樂，像可樂裡不斷冒出的氣泡，藏都藏不住。

飛機在朦朧夜色中，劃過狹長的跑道，緩緩降落。

北市的冬天，比香格里拉乾燥得多，一下飛機，簡之顏就感覺嘴唇要裂開一樣，她直接去洗手間補了層厚厚的唇油。

估計是掐好了時間，簡之雷的電話，這個時候打過來。

“已經落地了吧？怎麼樣，朋友的婚禮好不好玩？”

“好玩！我還去了附近的景點，旅行就是比工作快樂！”簡之顏的聲音透著不諳世事的歡快。

簡之雷寵溺道：“那你別工作了，哥哥養你。”

簡之顏吐吐舌頭：被男人養，是一個花團錦簇的陷阱，想想還是算了。

她認命地說，“我明天會準時出現在金景，然後找總裁銷假。”

“銷假不需要找總裁，找你的直屬上司就可以了。”簡之雷打電話來，是有別的事，“你今晚落地，可我明早要出差，想跟你吃頓飯，也碰不上面，你自己乖乖的，知道麼？”

“知道……”

簡之雷：“還有周末，你要一個人回紫苑陪媽吃飯，別忘記了。”

這都變成例行公事了。

簡之顏：“知道了……”

簡之雷：“女孩子一個人，下次不要再坐這麼晚的航班，不安全，現在出機場了麼，我叫了司機去接你……”

不愧是妹控狂魔，一分鐘都不差，簡之顏一抬頭，就看見家裡的司機，已經朝她走過來。

輕便的提包，交給司機，簡之顏慢吞吞跟著後面，往停車場走。

“好了，哥，我已經和司機匯合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多說幾句就不耐煩了？”簡之雷仍然沒有掛電話的意思，“行了，我再說最後一件事。”

“你不在這幾天，車行把車送來了，我叫人停你公寓樓下了，鑰匙在司機那。”

瞬間眼睛一亮，簡之顏做捧心狀，“哥，怎麼會不耐煩呢，你說什麼我都會認真聽的，因為我好愛你哦。”

簡之雷很受用，但還是口嫌體直，道：“不跟你貧嘴，掛了。”

簡之顏吐吐舌頭。

乘坐簡之雷的庫裡南返回市區，簡之顏手裡掂著嶄新的車鑰匙，什麼晦暗的心情，都一掃而空。

她並不是唯金錢論的人，但是，從小耳濡目染，親眼見過豪門沉浮，簡之顏比普通人更明白物質的重要性，錦衣玉食是最淺的追求，用錢買自由，才是終極目標。

比如，自由地選擇出門時間，而不必擔憂被網約車放鴿子。

早上，與往常同一時間出門，簡之顏抵達公司時，比往常提前了半個多小時，這一片辦公區域，就她一個人。

簡之顏想去茶水間煮杯咖啡，走到半路，發現忘記帶調勺，她不喜歡一次性的木製調勺，總覺得它們有股奇怪的味道，於是，返身回去取。

路過範律師的辦公室，裡面在打電話，因為開著門，聲音格外洪亮。

“……是，你放心吧，錢的事已經有著落了，今天只要拿下那個標，年終獎就有六位數……當然十拿九穩了，放心吧……”

簡之顏沒想到電話掛得這麼快，她拿上勺子，再次路過範律師門前時，被叫住。

“之顏，進來進來。”

私下裡，範律師對簡之顏格外溫和，簡之顏自然還以尊敬，她叫了聲，範老師。

“您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呢。”

範律師立刻綻出一臉喜色，“兒子剛剛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是耶魯呢，哦，對，以後你們就是校友了。”

簡之顏有點尷尬，但還是由衷為人家高興，“真是件好事，恭喜您了。”

“唉！”範律師笑嘆，“那種學校，都是天價學費，再加上生活費……唉，要努力掙錢嘍。”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甜蜜的負擔吧。

範律師看似苦惱，實則充滿驕傲的表情，忽然與簡伯章的臉重疊了。

在簡之顏的記憶中，簡伯章也曾把她高高舉起，說，怎麼辦呢，我們家顏顏這麼漂亮，爸爸不準備一支軍隊，怎麼能阻止外面那些混小子呢。

那個時候，她是六歲還是七歲，也曾被捧在手心裡。

“之顏！”

簡之顏被範律師拉回現實，“剛才說的標，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她剛才在走神。

“飛藍科技是跨國公司，整個部門，就屬你英語好，休假前，你還做過他們的標書，你跟我一起去，正好加個雙保險。”

“只要把這個專案拿下來，年終獎可是非常客觀的。”

不等簡之顏說出半個字，範律師半真半假地說，“我兒子的學費，靠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