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想不通,作詩和水車的結構圖有何關聯?

“謝七公子,你不是搞水利的嗎?怎麼也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樣,喜歡讓我作詩?”

秦小滿墨都研好了,見謝七還站在當場。

就在他忍不住想讓唐叔搜身時。

謝七主動從身後揹著的包袱裡掏出一卷紙。

“這是水車的結構圖,秦公子不論是作詩還是作畫,恕我無法奉陪。”

不管是作詩還是作畫都需要時間。

謝七對於秦小滿確實感興趣,但他還沒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需要他幫助的地方不止東陵鎮一處荒山。

榮州此次為了安置流民,共開荒近百萬畝山地。

他們要爭取趕在冬麥撒種前,將灌溉問題協商解決好。

是用水車還是用人力,這其中避免不了地主與佃戶之間產生紛爭,因此發生停工之類的事。

時間很緊迫。

由於這裡是山丘,水流落差太大,激流較多,光是尋找平坦且水流落差小、可以使用水車的地方,就足夠讓他們兄弟二人跑斷腿。

無緣與秦公子吟詩作畫了。

就在謝七走出十步遠時,忽地聽到秦小滿大喊一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有一個方法能夠藉助這裡的地勢,讓水流自動流入水田裡。”

秦小滿看完了水車的具體結構圖。

腦中印象有些出入的筒車結構圖也變得清晰起來。

別看水車早已普及,但製作的圖紙還是控制在極少數人的手裡。

他在書局買的圖紙並不像謝七給的如此詳細,可丁可卯。

不等謝七回頭,秦小滿先讓川樸過來畫圖。

“川樸,你先照著這個水車的輻條結構畫一個大轉輪,這上面有二十四個輻條,你的圖上畫四十二個。”

川樸作為他的專用畫師。

只要對比著水車的結構圖稍加解釋。

川樸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提筆便在紙上畫了起來。

特別是四十二根輻條,沒拿尺子標著,也能夠均勻地排布出來。

比謝七給的結構圖看上去還要嚴謹許多。

“畫完轉輪以後,再在轉輪上畫一些竹筒,先間隔三個畫一個,筒口的方向要一致。注意,它的角度要與轉輪的軸呈……這個直角一半的角度。”

這樣,等到筒車入水後,筒口便對齊水流的下游方向,便能透過水流對筒車的反力矩將水從低處提取到高處。

角度不對,倒水的時候,就不能將水倒向筒車側邊便於水槽接水的位置。

會浪費水流。

川樸寥寥幾筆便將筒口按照秦小滿所提的要求畫完。

並且特意在旁邊寫好了文字標註,還畫了具體的分鏡圖。

“然後在車軸心靠後約三尺、高度比轉輪頂部低一些的地方,畫一個流水槽。”

秦小滿說得很簡單。

川樸畫得也很輕鬆。

等到流水槽畫完,川樸停筆盯著公子,用眼神詢問,下一步要怎麼畫?

自動運水要怎麼運?

只靠一個轉輪和圓筒就完了嗎?

“好了,大概就這樣,剩下的就是把板車上的木料拉下來,做成以後下水了。”

水轉筒車的結構比起水車來並不複雜。

不同於水車的是。

它是利用湍急的水流轉動筒車,而非人力畜力,達到自動汲水的效果。

水激輪轉,將浸在水中的小筒裡裝滿水,再將水帶到高處後,筒口向下傾斜倒掉,水便自動從水槽中流入田裡。

十分適合山丘這種地形的汲水灌溉。

但它也有弱點。

由於它是利用激流來運作的,所以是間歇式取水。

想要全天候從下流往上流引水的話,還是要配合著人力水車。

不過有了水轉筒車的話,可以多挖溝渠蓄水,住在高處的佃戶和養在高處的牲畜,不必為了吃水的問題而發愁了。

“秦公子,你們畫的這是何物?為何與水車看上去十分相似?”

謝七早在秦小滿說要畫四十二個輻條時,便走了回來。

增加輻條能夠帶動更多的水流,但是更加費力。

他原以為秦小滿是想投機取巧,借用這樣的方法少出力。

但這樣只會更耗費人力和物力,力量不夠大,轉動上來的水流不用增加只會減少。

可他全場看完川樸畫的圖。

發現他看不太懂輻條上的圓筒有何作用,但看到它們特定的角度和呈現出來的感覺,認為紙上的“水車”,一定與他認知裡的“水車”作用不同!

“這叫水轉筒車,是利用水流的自身流動來運轉的,等造出來一下水你便知道怎麼用了。”

秦小滿不是故意賣關子。

而是和謝七解釋“力”與“角度”十分麻煩。

再加上水轉筒車的魅力,看圖紙真的不太明顯。

等下了水,親眼驗證它的自轉能力,才能知道什麼叫解放雙手的灌溉工具。

“假如秦公子所言不虛,真的有能夠利用水流自身流動運轉的水轉筒車,那麼我和九弟分佈的水車,便沒有了用武之地。”

謝七並未因為自己白費工夫而埋怨,反倒激動得滿臉通紅。

“有了它,地主們不用再花費鉅款造水車還要請人汲水,佃戶們也不用吃苦受累……”

“還達不到這樣的效果,但減少一半的勞累和汲水成本沒問題。”

秦小滿及時打斷謝七美好的幻想。

“減少一半也足夠了!有了這水轉筒車,大乾農田至少能夠擴增三成!”

謝七沒因為他的打擊而平靜下來,反倒更加振奮起來。

這樣一來,大乾百姓能種更多的糧食。

國庫豐盈,國力強盛!

必將迎來空前盛世!

謝七高漲的情緒,讓秦小滿嚴重懷疑。

他要是重提這張圖紙是送給謝家兩兄弟的見面禮。

謝七會不會高興得厥過去?

“咦?秦公子剛才說的送給謝七和謝九公子的見面禮,莫非就是這水轉筒車?”

張縣令從震驚中回過魂來,脫口而出。

“嗯。”

秦小滿淡淡應了一聲。

張縣令看向謝七的眼神裡透著羨慕之色。

“水轉筒車的問世,可是名垂青史的一筆豐功偉績。”

如果這真的是秦公子送予謝家二公子的見面禮。

那麼苦幹多年也沒能謀得一官半職的謝家二公子,恐怕這次辦完榮州的這趟差事,重回洛陽定能官服加身。

別看王副丞能夠壓下平時的功勞,可這樣的貪天之功,天子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秦公子……你……謝謝你,可這份見面禮太貴重,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謝七不是不心動。

實在是他明白,秦公子送他這樣一份大禮,必定有所圖謀。

而他除了略懂水利方面的事以外,其他的事根本幫不上秦公子的忙。

他終其一生應該只是一個負責修繕水利的小官,當不了大官。

這樣的彌天大功送給他,實屬浪費。

“謝七公子,你替官府修葺河道、治理水患這麼多年,可不能稱作沒有功勞,只是你沒拿到你應得的那份功勞罷了。”

秦小滿見謝七要反駁,也沒再繼續煽情。

他言歸正傳。

“我送你這份見面禮不是單純的送給你和謝九公子的,今日換了謝三謝四公子,誰來了我也是一樣送。”

秦小滿的話讓謝七大為震驚。

這份禮不是送給他們兄弟二人的,而是送給謝家的!

他們只是運氣好撞了上來。

“為何?”

謝七不懂。

謝家早已淡出朝堂,想要從官的也少之又少。

同族兄弟姐妹們都在渾噩度日,對天子失去了信心。

送謝家這份大功勞,和肉包子打狗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