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令本是洛陽城的正五品的縣令,因無辜捲入賑災糧貪汙一案受到牽連,捋了官職。
後因章慎升遷,富陽空缺縣令,經由唐丞相舉薦前來頂上七品縣令的職缺。
這位張縣令在任期間也是愛民如子。
興修水利、增產增收、開墾荒地、安置流民……是一個實幹家。
“李叔,走,隨我一同去迎一迎這位張縣令。”
為新官送的第一份厚禮,李叔也能錦上添花一番。
“我也要去?”
李大福手裡捏著牙刷,不太樂意捨棄賺錢的時機去陪張縣令拉官腔。
再說了。
今日縣令上任,慶賀者眾多。
去了縣令也記不住他。
“李叔不去的話,日後可別埋怨我不帶你發財。”
秦小滿露出一個高深的笑容,闊步前行。
“發財?見縣令不送禮舍財還能發財?”
李大福如今對秦小滿的話沒有任何懷疑,雙眼放光地追了上去。
“小滿你慢些走!”
出了大街。
簇擁著官差隊伍的人們,正議論著這位新縣令往日的功過。
“聽說新來的縣令比章縣令對待咱老百姓還要好。”
“胡說八道,新來的縣令可是因為貪汙賑災糧才從州府洛陽一路貶來富陽,說是連降五六階呢。”
“連賑災糧都貪,真是喪了良心的,可是章縣令替新縣令做了保,指不定是被冤枉的?”
秦小滿聽到大家的議論。
知道新縣令想獲得富陽百姓的人心,必要做出一番實績來才行。
他跟著人群走過一條街,來到衙前大街。
隔著老遠,便看到站在縣衙前面等候的方佔河,登時笑了。
“姓方的手腳可真夠快的,小滿,他也是你找來跟著發財的?”
李大福試探著問。
“不是我找來的。”
秦小滿不等李大福鬆一口氣,補充著。
“但可以一起發財。”
世上錢財那麼多,他一個人又賺不完。
當然是大家一起賺。
這次賺錢的機會不止一人兩人、百人千人。
而是萬人,甚至更多的人。
“恭迎縣令大人!”
縣衙前,衙役們呼聲震天。
鑼鼓喧天,紅綢旌展。
騎在黑馬上的張敦儒朝著四下張望,目光定格在人群中一個深藍長衫的少年身上。
傳聞中發現再生稻和石灰方,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的富陽第一敗家子——
秦小滿。
也是那位叮嚀他照拂和保護的“國之重器”。
少年面帶笑容,察覺到他的視線,隔著人海朝他拱手一拜。
“究竟是第一草包敗家子,還是國之重器,本官慢慢接觸必能試探出真偽。”
張縣令坐在馬上,拱手相拜,還了一禮。
正準備下馬時,從街頭巷尾突然湧出一大群衣裳襤褸的流民,將縣衙門前團團圍住。
“姓張的,洛陽鬧了水災,我們一路南逃到蜀內討口飯吃,沒想到你這喪盡天良的縣令也跟來了!”
“老天爺你不長眼!不給我們活路啊!”
一群流民跪在縣衙門前,拍著大腿拍著地,哭聲震天,壓下了鑼鼓的響聲。
馬背上的張縣令,面沉如水沒有作聲。
這時,人群裡有人大吼一聲。
“姓張的坑害百姓,不配當富陽的縣令!”
“滾出富陽去!”
“滾出富陽去!”
人群裡站著的幾個人有組織地振臂齊呼。
帶動著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們,也跟著義憤填膺喊了起來。
“哦豁。”
秦小滿望著依舊淡定地坐在馬背上的張縣令,非常佩服。
“不遭人妒是庸才,也不知道安排這些託的人是誰,非得趕在別人新官上任時鬧事不可。”
不出意外。
是貪汙賑災糧時,甩鍋者的鍋。
“小滿,咱們還要上去湊一腳嗎?”
李大福眼看人群激憤,為張縣令的狀況感到擔憂。
更難想象,一個被排擠的新縣令,如何能夠讓他和小滿有發財的機會。
“不著急,等新縣令處理完這批假流民再說。”
“流民是假的?”
李大福踮起腳尖往前看去。
他看到在地上撒潑打滾、衙役趕都趕不動的健壯流民,恍然大悟。
再看觀察細緻入微的秦小滿,心裡更加篤定。
留下來。
等發財!
“小滿……”
“說起來,這個時候唐大人應該到京城了。”
秦小滿嘀咕一聲,看向欲言又止的李大福。
“李叔,你想和我說什麼?”
“沒撒子,接著看熱鬧。”
李大福聽到“唐大人”這三個字,馬上嚥下了想給秦小滿介紹自家女子的話,悻然一笑。
傳聞秦小滿看中了唐丞相的千金,他還以為秦小滿是癩蛤蟆吃天鵝肉。
如今看來。
還真有可能吃一口。
“……”
秦小滿看到李大福曖昧的眼神,感覺很莫名其妙。
想到之前李大福好像提起婚約的事,腦中蹦出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李大福總不會想和他家結親吧?
……
京城。
城南。
授命迎接車隊的王副丞站在城樓上,看到遠處出現的黑點,定睛一看。
一隊兵馬拉著板車,走在寬敞的官道上。
哪怕站在城樓上往下望,也是一眼望不到頭。
“五十多萬石捐糧加上六萬石查抄的囤糧,實物比奏摺上的數字更加震撼。”
王副丞想到那六萬石囤糧,本該是屬於王氏一族的功勞。
如今卻成了王氏一族的恥辱,面色微嘲。
再想到先斬後奏斬殺榮州王氏一族的肖成樞,如今連升三級,成了神機營炙手可熱的兵官,主掌馬蹄鐵一樣,天子每日召見,風頭無兩。
王副丞望向車隊領頭的那匹棗紅大馬,只覺得格外刺眼。
隊伍近了。
王副丞才不急不慢地走下城樓。
差不多與唐清舟先後腳抵達了城門前方。
“副丞相。”
唐清舟在三丈外下馬,行了一禮。
“不敢不敢,唐大人乃欽差身份,該是我大禮迎接才是。”
王副丞還了一禮,望向後面的車隊。
“天子將榮州王氏囤糧一案交給我來複審,相關卷宗先拉去政事堂。”
王副丞比劃著城門內。
“天子今日去了神機營檢視馬蹄鐵使用一事,待我將卷宗分門別類後,再按輕重緩急上奏天子。”
此話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唐清舟聞言卻面露急切之色。
“副丞相,其中富陽秦家與榮州商戶租契的卷宗,與天子下達的預訂來年再生稻旨意相關,人命關天,還請先行查閱。”
唐清舟再次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予以請求。
來的路上他緊趕慢趕,原計劃中秋節前抵京,卻由於入秋下了幾場雨,拖延了五六日。
想必此時聖旨早到了富陽。
他既擔心清柔妹妹完成不了天子的旨意,更擔心因此為秦公子帶來殺身之禍。
假如王副丞不答應急奏天子,他也只能僭越上官,越階上奏。
或是直接去神機營見天子。
“唐大人莫急,我必定優先檢視富陽的卷宗。”
王副丞一本正色地應下。
唐清舟見狀,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因榮州王家一事,王副丞可能會遷怒秦家。
還想過怎樣說服對方。
好在王副丞雖是王氏一族族長,但也是當朝副丞相,拎得清輕重。
唐清舟心裡重石落地,對著王副丞又是一番拱手道謝。
翻身上馬朝著城中而去。
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