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快步往前跑。

來到月亮門前,便看到院子裡擺滿了箱子。

箱子蓋著,看不清裡面放的是何物。

不過,僅憑越來越濃郁的氣味,他猜都能猜出來是啥。

可是……為什麼?

秦小滿不解地看向站在太陽底下的眾人。

他們身上穿的家丁服看著很眼熟,但都叫不上來名字。

“秦公子,久候多時了。”

一個戴著“方”字帽的青衫小廝率先衝上前來。

這脾氣一看就知道是方佔河家的。

“秦公子,我家老爺聽說秦家養的鵝鴨快出籠了,應該用得著皂角塊,差我送來。”

方家小廝將董氏店鋪開的收據票根畢恭畢敬地遞到他面前。

“我家老爺說今日中秋,也沒撒子好送秦公子的,這一千塊皂角不算貴重,還請秦公子收下。”

有了方家小廝開頭。

剩下的各家小廝們也紛紛遞上董氏店鋪開的收據票根。

輕飄飄的幾張紙,沒有多少重量。

但秦小滿卻感覺手裡沉甸甸的。

“來福叔,你記一下來送節禮的人家,一會兒我好補份回禮。”

不用秦小滿吩咐。

管家早已在旁邊記了下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

以往中秋節,來秦家送禮的人也有,但都是幾盒糕點或者是時鮮果蔬,大家互相意思一下。

像今日這樣大動干戈的,還是第一次見。

管家知道,這都是公子種出了再生稻、挖出了石灰、又發現了能夠增產的稻秧……秦家受到了天子的嘉獎,才有了今時的禮遇。

“還有所有前來跑腿的,都封一份紅包。”

秦小滿此話一出。

在太陽底下等了許久的小廝們,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笑容。

老爺們說得對。

秦公子是一個耿直人。

對待他們這些小廝都如此大方。

如果能成為秦家的生意夥伴,絕對也不會小氣。

“秦公子,我家老爺說了,再生稻雖然收割了,但離種麥子還有半個多月,養在田裡的鵝鴨不著急宰殺,你再養半個月也沒問題。”

方家小廝說著遞來一封信,生怕秦小滿怪罪似的,連忙解釋。

“今日中秋,老爺陪夫人回孃家探親,去了鄰縣過節,不然老爺一定親自來送禮。”

原來如此。

秦小滿對此倒並不在意。

人來不來沒關係。

禮從董氏店鋪搬到了秦宅,表明了這些人的態度,已經足夠了。

“感謝你們能來。”

秦小滿鄭重其事的挨個道謝。

讓各家小廝們受寵若驚。

特別是當領了紅包,發現裡面居然的二兩銀子,更是喜不自禁。

“秦公子,你的回禮不如我們替您帶回去,也免得大熱天的您再跑一趟。”

小廝們拿人手軟,大獻殷勤。

秦小滿聽出他們話裡的意思是隨便準備一份回禮即可。

想到尋常小廝不敢這麼說,應該是主人的意思,會心一笑。

“好,請你們移步大堂,喝口茶稍候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還好秦小滿早就準備好了,此時也不需要考慮。

特別是方佔河與李大福兩家,就算他們不送來“節禮”,自己也要差人把準備好的禮物送過去。

不過。

他準備禮物時,還擔心強迫兩位接收,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如今方佔河和李大福明著在他和董繼祥的鬥爭中,站在他這一方,那便是盟友。

秦小滿往書房方向走去。

“公子,如何回禮?”

管家追了上來,一時間十分為難。

先不論這些“節禮”中所包含的情義,單是這些禮物的價值,普普通通的“節禮”好像不太夠分量。

“除了方家和李家,剩下的早就準備好節禮的,就按準備好的回,沒準備的也按同樣的回一份。”

秦小滿並未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

“這樣就行?”

管家微詫。

秦小滿能夠聽出來福叔是嫌回的禮小。

他嘴角微揚,信心滿滿地說道:“回什麼禮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家日後能夠給他們帶去多少回報。”

來送“節禮”的具體有幾戶他不清楚。

但他敢保證。

今日“雪中送炭”的這幾戶,很有遠見。

站對了隊伍。

“去吧,就這樣送。”

秦小滿打發了管家來到書房。

將早就準備好的兩個信封從書架上拿下來,放在手裡掂量了一下,面露不捨。

“有舍才有得。”

捨不得這兩個信封,後續的合作也就沒辦法開誠佈公地談下去。

這是必須要給方家和李家的。

秦家不似董家,擁有根深葉茂的商場人脈,更沒有相當多的嫡系旁支。

加上唐叔給的人手,他對付完董繼祥也會樹大招風。

所以。

必須要找一些同盟。

藏木於林,共抗狂風。

秦小滿親手將兩個信封,交給了兩家的小廝。

並且叮囑他們,一定要第一時間送到他們老爺的手裡。

“秦公子放心,我趕著牛車去送信,午後一定能夠交給老爺。”

兩個小廝誤以為是密信,拍著胸脯忙不迭地保證。

“不是信。”

秦小滿更正他們的說辭,高深一笑。

“這裡面裝的,就是我給方叔和李叔的回禮。”

“……”

“……”

方家小廝和李家小廝面面相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他們拿的紅包好歹還有二兩銀子,這信封裡透過光一看就知道里面裝的是紙張而並非銀票。

拿這當作回禮,不寒酸嗎?

可主人家的事他們又不好插嘴,見秦公子如此鄭重地拜託,只能硬著頭皮說盡快送到。

但心裡已經能夠預見。

送到信的時候,一定會被老爺們遷怒罵一頓。

今日過節的紅封也領不到了。

“辛苦。”

秦小滿目送最後僅剩的兩家小廝離開,掃了眼在太陽的蒸曬下,氣味更加刺鼻的皂角,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來福叔,快找人把它們都運到乾燥涼爽的地方儲存好。”

這麼一大堆。

估計不止富陽縣城,而是整個榮州境內的董氏店鋪裡的皂角,都被這幾家搶購一空了。

秦小滿想到董繼祥特意招搖地立下木牌,結果卻被這幾家劍走偏鋒給化解掉。

可以想見董繼祥氣到噴血的場景了。

“不過如此一來,很快榮州境內甚至劍南道六州之內,皂角身價必定翻倍。”

開門做生意卻敢光明正大針對上門的客人,這件事已觸碰了作為商人的底線。

證明如今董繼祥完全不考慮得失,只想逼著他低頭。

那麼為了防止別的商戶對他的幫助,從而讓整個劍南道不再販賣皂角,也是能夠想象得到的瘋狂舉動。

“殃及無辜了。”

秦小滿嘆了口氣,轉身朝著廚房方向走去。

“公子,老爺讓你中午一起吃……”

“你告訴我爹,我有事要做,中午在廚房吃。”

他要抓緊時間。

儘量減少因為與董繼祥競爭,對劍南道尋常人家日常生活造成的影響。

……

崇州,瀘陽縣。

位於榮州以南,毗鄰富陽。

方佔河午飯間和岳父多飲了幾杯酒,提起再生稻和增產稻秧一事,讓岳父趁訊息還未傳到崇州,多買山地。

一直嫌棄他只知道守著一畝三分地當土財主的岳父,今日還敬了他兩杯酒。

方佔河不免有些飄然欲仙。

再看睡在旁邊的夫人熱得出了汗,正想為夫人寬衣,不長眼的兒子推門衝了進來。

“爹!我說讓你別去捧秦小滿的臭腳,你說啥他連身邊的丫環都抬舉,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呸!他就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傢伙,你看看,你花了幾千兩雪中送炭,他呢?”

方俊傑朝著門外站著的小廝一哼。

“進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