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發現和唐姑娘對話,如今連鋪墊都不需要了。

他將桃子塞到了唐清柔的手裡。

便直入主題。

“我想借這個機會,拿下往後十年劍南道的糧食供應權,每年五十萬石再生稻,十二文一斤,哪怕糧價有增漲,這個底數也變不了多少。”

“咳咳咳……”

剛咬了一口桃子的唐清柔,聽到他的話,嗆得直咳嗽。

秦小滿想替她拍背順氣。

旁邊天璇的眼神如刀似劍。

這讓他的左手懸在半空。

拍也不是,收也不對。

“秦公子,你是想奪了董繼祥替朝廷購糧的權力?”

唐清柔彷彿沒看到他的遲疑。

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是。”

秦小滿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如此,董繼祥無法操控整個劍南道的糧價,糧價穩定下來,於國於民都有利。”

“當然,於秦家也有利。”

秦小滿沒將他的目的性抬到憂國憂民那麼高。

他的出發點就是不給董繼祥再次威脅到他家安危的機會。

拿下糧食供應權只是一個開始。

也是對天子的一個試探。

要是他做了這麼多利於朝廷的事,天子還要維護皇商董家,那麼……

這時,唐清柔突然滿懷信心地說道:“天子一定會同意你的提議。”

對於她的信心,秦小滿感到莫名其妙。

他環顧一眼還在從馬車上搬運官銀分發給商戶們的帶刀侍衛,笑意微涼。

“唐姑娘如此肯定?”

在他解除租契後,天子下達了預訂再生稻的聖旨。

擺明就是在為難他。

要不是他早就提防著董繼祥找茬,此刻說不定已經被扣上拂逆聖意的罪名。

全家變成囚犯,等著羈押入京去面聖。

“秦公子,天子並非為了掌握再生稻的定價權不顧你的死活,因為我和清舟哥還未歸京,便接到了宮裡的全公公來傳聖旨。”

唐清柔一本正色地解釋。

“當初肖校尉被急召回京覆命,未帶任何與榮州王家相關的卷宗,天子並不知道你在榮州的境況。”

“我倒認為,是有人故意利用了這個時間差,讓天子下旨購糧向你發難,而據我聽那些侍衛們談話時得到的訊息,此人極可能是……副丞相。”

她沒有確認過的事,從來不擅自下結論。

只是這次她有一種預感。

如果不替天子澄清,讓秦公子寒了心。

對大乾十分不利!

“副丞相?”

秦小滿微愕。

他啥時候得罪了這位大佬?

“榮州王家是王氏一族的分支,副丞相王之遜是王氏一族的族長。”

唐清柔這麼一說,秦小滿就明白了。

合著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董繼祥早就要想操控再生稻的糧價,對他下手是遲早的事。

按照時間來推測,估計榮州王家剛覆沒,董繼祥已經想到利用租契解除一事,借天子之手扳倒秦家。

“天子買糧為了穩定糧價,董繼祥利用天子是為了操控糧價,這位副丞相不知道是站在天子這一邊還是站在董繼祥這一邊?”

秦小滿面色發寒。

在天子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針對他。

他以後行事不就要束手束腳了?

“不論副丞相站在誰那一邊,董繼祥贏了也要替副丞相將五十萬石糧擺平,否則會損害他在天子心中的信任。”

唐清柔說穿這一點,惆悵地嘆了口氣。

“副丞相一心為天子考慮獻策,想要利用這件事給副丞相一個教訓是很難了。”

秦小滿知道。

他如今的手伸不到京城去。

何況對方還是副丞相,是王氏一族的族長,身居高位。

不過,他也沒打算嚥下這口惡氣。

“既然唐姑娘相信天子,我也願意相信唐姑娘。”

秦小滿拍拍手,站起身來。

“我去寫信談成這筆生意。”

……

京城,王府。

王副丞坐在太師椅上,目光定定地望著庭院正中舞槍的女子。

身材纖細修長的藍衣女子將一杆花槍耍得虎虎生威,殘影不斷。

正值秋初,酷暑未去。

藍衣女子耍了足足半個時辰,汗水都浸溼了衣衫,卻仍然咬牙堅持著,不敢停下來。

只因王副丞心目中擅長舞槍的女子,能夠在烈日下舞動一個時辰的長槍而面不改色。

並且藍衣女子還不敢收力。

生怕舞得不滿意,被王副丞趕出府去,回到青樓繼續過為了幾文錢侍候販夫走卒的艱難生活。

能夠得到王副丞看中,就像是魚兒躍進龍門。

哪怕是當作替身,也有無數女人趨之若鶩。

“老爺,董家主請您到迎春閣小聚片刻。”

就在藍衣女子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貼身侍衛細辛匆匆而來。

她將槍尖向細辛方向一挑,趁機收勢。

故作冷漠地掃了一眼王副丞,抱拳一拜,便一言不發地闊步離開。

藍衣女子走的時候雙腿都是軟的,可直到走出院子發現王副丞沒有讓她滾回去,她心有餘悸地鬆了一口氣,同時格外不解。

“副丞相這是啥子毛病,軟的不吃吃硬的?”

院內。

王副丞還盯著空蕩蕩的演武場出神。

“老爺……”

“不去。”

王副丞打斷了侍衛的話,輕蔑一笑。

“我給了董家的機會,他們把握得住,我樂見其成;他們把握不住,秦家順了天子的心意,主意是我出的,天子也會記我一功。”

“榮州信使被劫一案與董家脫不了干係,我為何非要與長公主厭棄的董家攪合在一起?”

他幫董繼祥,主要是能幫助自己。

區區富陽首富秦家,董繼祥推不倒,等再生稻的影響過去,他也會找機會親自動手。

“三天前劍南道的密探來報,丞相千金還在半路上,如今應該抵達了富陽。”

王副丞站起身來,走向演武場中,抄起一杆長槍,猛地朝前刺去。

哧!

槍挑落葉,一擊必中。

“回了董必達,半月之內,秦家囚犯無法押解到京城,那錠金子就由我王氏一族的信使快馬加鞭送到董繼祥的面前。”

拿他當刀使還斬不下秦家人的頭顱。

劍南道首富可以改姓王了。

……

秦家莊子。

走進書房,秦小滿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神透著凜然的殺機。

唐姑娘的推測說服了他,於情於理都行得通。

“王之遜。”

好一個副丞相。

“敢幫著董繼祥朝我下黑手,應該沒想到董繼祥的計劃會落敗。”

對待那些挑釁他的敵人,他向來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可算計他全家的話。

誰敢露出牙齒,他不只要咬對方一口,還要把對方的牙齒打斷!

秦小滿略一思考,腹中已有草稿。

“肖大俠,這次你依舊任重而道遠啊。”

秦小滿這一寫。

便是一個時辰。

直到吃午飯,才走出書房。

放下飯碗。

他又直奔書房。

一直到太陽落山,外面領取租金的人群散去,還沒出來。

“小姐,秦公子不會在書房睡著了吧?”

天璇抬著剩下的半箱銀子,放到馬車上。

外面事情都忙活完了,秦公子再不出來的話,就要到吃晚飯的時辰了。

唐清柔也很迷糊。

上次秦公子給長公主寫信,洋洋灑灑幾筆就寫完了。

怎麼這次寫了大半天?

“秦公子這是在寫信還是在著書?”

唐清柔都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話音剛落。

書房的門開啟。

秦小滿一手揉著眼眶,一手拿著一個牛皮紙包走了出來。

牛皮紙包裡鼓鼓囊囊的,裝了厚厚的一沓信紙。

“秦公子,你真寫了一本書?”

唐清柔好奇地伸過手。

秦小滿卻朝她擺了擺手,歉然一笑。

“抱歉唐姑娘,這一次的功勞沒辦法分你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