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下意識地往房頂看去。

恍然想到肖大俠在守靈,不在房上。

伸了個懶腰,洗漱更衣鍛鍊完,等他吃早飯的時候,正好在廚房碰到了肖成梁以及唐叔。

兩個人眼圈微黑,好像全都一夜沒睡似的,臉上還多添了幾道細微的劃傷。

讓他嚴重懷疑唐叔昨晚是不是睡不著,和肖成梁切磋了一頓。

“早……”

他主動打了聲招呼,兩人心虛地避開他的視線,端起飯菜就走。

“故意躲著我?兩個人不會揹著我做壞事了吧?”

不至於吧。

肖大俠思維跳躍,做事沒有章法也就算了。

唐叔雖說對朝堂中事不太敏銳,但做事絕對沉穩老道。

“一定是我看走眼了。”

秦小滿安心地吃完早飯。

外面的馬蹄聲更響了。

之前周刺史帶兵來的時候都沒這麼大陣仗,如今的馬蹄聲,讓他有種上千兵馬來到富陽的感覺。

“川樸,你去外面打聽打聽,發生了何事?”

下午就要下葬了,時辰父親都是提前算好的。

可別發生意外耽誤了下葬的吉時。

沒到一刻鐘,川樸就急匆匆地跑進書房。

“公子,昨晚榮州府衙大牢有人劫獄,劫了王家待斬的重犯,周刺史發動了全州兵馬查抄是否還有同夥。”

“誰閒著沒事劫王家的死囚?”

秦小滿不知為何心中一慌,忙問。

“成功了嗎?”

“說來也奇怪了,人沒劫出來,獄卒和駐守的兵隊也沒受傷,可是兩位欽差和周刺史的屋頭卻放了三封信。”

信?

不等秦小滿追問,川樸竹筒倒豆子,一臉八卦的全部吐露出來。

“信上說,昨晚只是來探一下虛實,今晚還要去劫獄。”

“這不,全榮州的兵馬都在搜尋劫獄的人不說,兩位欽差為免舊事重現,將王家死囚全部押到富陽菜市場,午時問斬呢。”

秦小滿表示理解。

反正王家罪惡滔天,斬首是遲早的事。

與其造成不必要的人員傷亡,再讓人將死囚劫走,不論是欽差還是周刺史都要吃瓜落。

對天子也不好交代。

欽差手持天子劍,在外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不過……

秦小滿聽到這個訊息,腦中總是閃過心虛的唐叔和肖成梁的臉龐,似有所悟。

“公子,還有何吩咐嗎?”

川樸如今的言辭可比剛來時恭敬了許多。

“午時問斬,斬完了正好出殯……誰定的時辰?”

“聽說是肖校尉。”

他就說像唐清舟那種文官,沒有這種殺伐果斷的氣魄。

肖校尉先斬後奏的決定,多少有些順水推舟的意思在其中。

秦小滿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朝著川樸揮揮手,命人退下。

“能夠在護衛森嚴的府衙大牢裡全身而退,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卻沒將人劫走,也沒傷一人,因此而先斬後奏,肖校尉絕對要被不少人參幾本。”

看來唐叔做事,也沒他想象中的那麼穩重。

這不。

就連累到了隊友。

秦小滿側耳聽了一會兒外面沉重的馬蹄聲。

忽地,靈光一現。

他放下手裡的《大乾雜記》,鋪開宣紙,用毛筆在上面勾勒了幾筆,又標註了幾行字。

畫完圖稿,他前往甜水街。

他記得燒燬的民宅裡,有一家鐵匠鋪。

打鐵可以用現成的。

秦小滿走出書房,看到月亮門閃過一道玄色殘影。

不是唐叔又是誰。

他又去靈堂前上了一炷香。

肖成梁跪在蒲團上閉眼假寐,像是一夜守靈沒睡似的裝模作樣,眼皮直跳,看得秦小滿險些不合時宜地笑出聲來。

“幹了件顧頭不顧尾的事,最後還要讓肖校尉替你們擦屁股。”

秦小滿暗中吐槽一聲,也沒戳穿肖成梁和唐叔昨晚辦的“壞事”,前往鐵匠鋪。

出了大門。

就看到鋪著磚石的街道上,塵土飛揚。

幾個士兵拉著跑爛馬蹄的戰馬,正在靠雙腿沿途詢問街坊,最近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在附近經過。

毫無意外的,都說沒有。

“重點排查這邊,看來有不少聰明又有心的人想把這事往肖大俠頭上扣。”

秦小滿握緊了手裡的圖稿。

幸好這事還有為肖校尉轉圜的餘地。

他在鐵匠鋪子呆到中午,才終於打造出了滿意的實物。

“秦公子,這些鐵片和鐵釘是做撒子用的?”

鐵匠鋪的陳老闆頭一次打這種東西,好奇不已。

就薄薄的一片月牙鐵片,還勞秦小滿親自守著鑄燒爐蒸了一上午的熱汗。

絕對不像看上去的這麼簡單。

“這個啊,暫時還不能說,稍後你就曉得了。”

秦小滿賣了個關子。

把手裡的一摞月牙鐵片放進麻袋,交給川柏抱著。

他走出鐵匠鋪,就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們,往菜市場走去。

“為撒子把府衙的死囚拉到富陽來砍頭?”

“都說劫囚的賊人是富陽的,為了嚇唬那些賊人。”

“撒子哦,欽差大人說了,是因為告王家的人裡咱富陽的人佔了一半,而且囤糧的案子是從咱富陽縣衙移交到府衙的,在這裡斬頭,是給富陽百姓一個交代。”

秦小滿亦步亦趨地跟在人群后往菜市場走,聽著八卦亂飛。

當走到菜市場時。

隔著老遠,就看到站在砍頭臺下方的肖父三人。

肖父手裡還抱著肖母的牌位,一家人全部看向砍頭臺上跪在地上的王家人。

一百二十九人,全部頭上套著麻袋,齊刷刷地跪了十多排。

臺上坐北朝南放著一張簡單的桌子,並排坐著一文一武二十五六的青年。

一個儒雅良善,一個霸氣凌人,光看外在就能夠對號入座。

在秦小滿擠到肖成梁身後時,臺上的肖校尉抄起桌子的“斬”字令往地上一拋。

令牌落地,劊子手們齊刷刷地往大刀上噴了一口酒,扯起頭上蒙著的麻袋。

王家眾人的眼裡已經毫無生機。

可當目光落在秦小滿的身上,當即吶喊出聲。

“秦小滿,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

撲哧!

手起刀落,聲音戛然而止。

可整個砍頭臺在此時就像是有人指揮似的,剩下那些頭上戴著麻袋的眾人,也跟著一起大喊起來。

“秦小滿!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聲音在菜市場迴盪,經久不絕。

行啊。

臨死之前也不忘記噁心他一把,看來榮州王家是把背黑鍋的賬算到了他的頭上。

倒也不算冤枉了他。

秦小滿感覺到所有人都朝著他看來,肖成梁三人眼中還滿是擔憂的神色,無所謂地回了一聲。

“你們要是信鬼神,被你們害死的惡鬼冤魂多了去了,與其想著放不放過我,先想想下去後那些人放不放過你們吧!”

“……”

臺上百號人,聽到這話竟無人再敢開腔。

“秦小滿,你放心,別管它是人是鬼,誰敢傷你,我肖成梁的劍都能砍了它!”

肖成梁說得擲地有聲。

秦小滿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

“大可不必。”

“為何?你不信我有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