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沙漏一樣飛速流逝,篩掉了日復一日的青春時光,留下的只有滿目蒼華、物是人非。

…….

轉眼間到了冬天,清晨六點鐘的小城被一片黑暗籠罩著,街道上鋪滿了潔白的雪花,整個天地銀裝素裹。

這是今年的初雪。陳知了戴著媽媽親手織的紅圍巾,身穿純白色衣襬下有黑色小圓點的羽絨服,一條黑色加絨牛仔褲,搭配棕色雪地靴,滿臉驚喜的跑出家門,腳下滑得一出溜、一出溜的。衣服上、頭髮上也佈滿了鵝毛大雪,不一會兒就融化成水滴,滲進每根髮絲裡、每格針線中。

她用帶著粉紅色毛線手套的凍到不太靈活的雙手扒拉了幾下圍巾,露出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她的雙眼皮很寬,有時候還有三層褶皺,棕色的雙瞳閃閃亮亮的,眼睫毛很長很長,以至於這一會的功夫,睫毛上已經佈滿了厚厚的冰霜,遠處看去,活脫脫一個小精靈似的。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魚梁和秦勳在路口等著,兩個人儼然成了兩尊雪人雕像。全身上下全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於是陳知了便加快速度跑向他們,這不跑還行,一跑果不其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的趴倒在魚梁腳前,摔了一個大大的狗吃屎。

說時遲那時快,魚梁立馬飛奔上前,一把撈起面前趴著的穿的厚實的“小熊”,用潔白、纖長的手指,輕輕的撣落陳知了劉海上的雪花,這時秦勳也蹲著邊為陳知了撣褲腿上的雪花邊說道“腦殘哎,陳知了”。

“快走吧,楊茜還在等我們去接她呢”陳知了揉了揉膝蓋著急火燎的說道。來不及等兩人為她撣完衣服上的雪花,便拉著他們往楊茜家小區門口跑去。

北方的天氣真是讓人不可小覷,凜冽的寒風颳在臉上是鑽心刺骨的冰涼,儘管三人步行到楊茜家門口,身上已經足夠熱了,睫毛上的冰霜依舊很厚。

“你們三個快點,早讀遲到又該挨梅老師批啦”,楊茜著急忙慌的直跺腳。

“還不是陳知了這個腦殘摔倒才…….”秦勳立馬跑上前站在楊茜身邊略帶嘲笑的說道。

“才怎麼了你快說啊?”陳知了所謂的自尊心被激發了出來,瞬間一副不跟秦勳死磕到底決不罷休的樣子。

只見魚梁一個箭步衝到秦勳身後,單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隻手抓著他的對側胳膊,徑直往前拖著走了。這迅猛的速度來源於魚梁183厘米的身高優勢。

“你們倆夠啦,再鬧下去真的遲到了,我數學作業還沒寫呢”,陳知了蹙著眉頭無比擔憂。

“哪有鬧,我是在幫你收拾他出氣呢!”魚梁滿臉戲謔看向一旁的秦勳。

這時,楊茜挽起陳知了的胳膊說:“哼,咱倆自己走,讓這倆貨玩去吧”

“喂,你倆等等我們呀”後面的兩人繼續拉扯著,不間斷的做著勢必要用一隻胳膊便把對方的腦袋夾到腋下的動作。

“就不等你們,遲到去吧,哈哈哈”說罷,兩個女生繼續邊出溜邊小跑小鬧著往學校趕去。

後面的兩人慌慌張張的緊隨其後,生怕她們倆其中一個又摔個狗吃屎。白雪茫茫的街道上散落了一地的歡聲笑語……

陳知了和楊茜剛到教室,脫下手套,去掉圍巾,整理好書桌,魚梁和秦勳便提著學校門口著名的早餐“神鵰俠侶”進來了,不一會兒,各個班級甚至是初一初二年級的同學全都蜂擁而上,搶著購買他們批發價七毛,售價一塊五的搶手早餐,以至於整個初三三班的門口每天早上六點四十左右都被圍得水洩不通。不出所料,不到二十分鐘,兩大袋辣子餅便順利售罄。

說到這兒大家不得不讚嘆一句魚梁的經商天賦,但是,這個小生意是被魚梁這個學校裡所謂的“大哥大”給壟斷了的,別人要是想做,可能大概也許得等到明年九月份魚梁順利考上高中,離開實驗中學了吧。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七點鐘整,教室裡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今天是語文早讀,也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不可多得的不用見梅老師的歡樂時光。

但是,所有美好的事物,總會迎來轉瞬即逝的結局。當你還沉浸在美好當中暢快遨遊時,總會有一個聲音像定時炸彈似的瞬間打破你的美夢,讓你不得不迴歸到現實當中來。

這不,梅老師那清脆悅耳的高跟鞋聲,又在樓道里響了起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陳知了,梅老師快進來了,你快點兒”坐在第一排的同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催促著她。

“再等等,我還剩一個題就抄完,等一下啊啊啊啊啊”此刻陳知了的心裡,彷彿有千軍萬馬一湧而過,而她彷彿孤軍作戰的殘兵敗將一般,滿心滿眼的絕望之中夾雜著一絲迫切的求生慾望。

“我知道了,馬上、馬上,你別催,越催我手越抖,寫字都不利索了”,哪怕是如此緊急之刻,陳知了這一句話茬都不落的毛病依舊覺醒著 。

“叫你昨天晚上不好好寫,知道害怕了吧?”,魚梁看著旁邊奮筆疾馳的人無奈的搖搖頭,儼然一副老幹部的姿態。

或許在現在以及之後的一段歲月裡,陳知了眼中那個學校里人人懼怕的、威嚴凜凜的大哥,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一直在不經意間照顧好她的一切,甚至還隨時戲虐 她喜歡看她笑話的“好”同桌罷了。

“魚梁,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我進來之前把收齊的數學作業本放到講臺上,東西呢?”上課後的樓道里格外安靜,只聽得梅老師這日常的怒吼聲響徹整棟教學樓,也不知道哪個學生又要遭殃嘍……

“老師,忘了”魚梁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一邊撓著腦袋一邊笑著對梅老師說。

“那還不趕緊拿上來”,梅老師的聲音顯然是在故作嚴肅,但又較為明顯的透露出一種無比包容的無奈。果然,對於成績好的學生,老師們都會給予一種獨屬於他們的、特殊的忍耐度。

“完了沒,完了沒,陳知了”,魚梁的腳在桌子下瘋狂的輕踢著陳知了問道。這要是換做秦勳沒交作業,恐怕這會兒不是在教室外罰站就是被梅老師“賞賜”幾腳高跟鞋了,最不濟也會在桌子下捱上魚梁帶著催促的、重重的一腳。

“最後一個字,完啦”。陳知了長舒一口氣道。

魚梁悄悄用右手在桌子下接過陳知了的作業本,迅速插進左手裡的一摞,大步流星的向講臺走去,走路途中將四十二本作業分成兩沓,一左一右整齊的放在了講臺上,然後幾大步便邁到桌前坐了下來。

“來看,這個圖形的內角為30度…….”梅老師專心講起了黑板上的例題。

魚梁倒是聽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而他身邊的人兒,早已耷拉著腦袋,上一秒還硬撐著抬頭睜大眼睛去看黑板,下一秒則又快速的酣睡過去。魚梁悄悄伸出右臂,身體輕輕的後仰順勢靠在後排同學的桌沿上,手臂剛好環繞著那個脊背還沒有自己兩個手掌大的人兒,防止她打盹兒往後仰的時刻摔下去。為什麼他會有這個先見之明呢?因為後面的秦勳不止一次發生過這類慘事。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的第一秒,陳知了便卸下強撐,一股腦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一旁的魚梁無奈的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輕輕的披在她的身上。

“魚,走”秦勳在教室後面吼道。

“噓”魚梁對著秦勳幾人做了個安靜點兒的動作,然後下巴往教室後門的方向擺了一下,幾個男生便默契十足的一同離開座位,眾所周知:他們又去廁所享受愉快的下課時光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消逝著,冬日的大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以至於整個冬天,街道旁邊結的冰一直沒機會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