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到了十一月，S城終於有了點冬日的感覺。
葉詩雯和洛芙已經加入攬月一週了。
一週的時間不短不長，足夠對月神有了更深刻的瞭解。考核下來，洛芙被分給了一個名叫白棠的女建模師，而葉詩雯則被林淮橘親自帶著。
“我醜話說到前頭，攬月從不養閒人，想留下就要拿出一些真本事。”
會議室裡，坐在側位的林淮橘淡淡說道，“現在，我不管你們是用什麼方式獲得了這個機會，既然加入了我的組，那就按著我的要求來，不符合標準的，無論是誰，我都不會留情面。”
“林總監……”宋榆小聲道。
林淮橘面不改色，“即日生效，散會。”
細高跟踩著地面，噠噠遠去，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裡。
宋榆很是無奈，又拿林淮橘沒辦法，小心給那個隱匿在背後的男人發去求助簡訊。
洛芙的小臉當場就垮了，她專業課還掛了幾科，讀大學幾乎就是混日子，雖然心心念念進大公司，但實力遠遠不達標準，中獎的快樂一瞬間成了壓力。
坐在她身側的白棠輕聲安慰“我們按照原畫建模就好，出問題的一般不是我們建模組……”
長會議桌的另一端，一排排在K網名列前茅上的大神畫師，都在此時沉著一張臉。
“沒事沒事，這次有墊底了。”有人這樣安撫自己。
一道道視線轉移到了安靜盯著筆記本的葉詩雯。
一個沒什麼經驗的新人。
一個還沒有正式畢業的學生。
一個沒什麼家世背景的玩家。
一個沒什麼經驗的普通人。
不就是行走的背鍋俠？
……
走出星月大廈時，已經八點半了。
市中心的夜，奢華的像是一場幻覺。
葉詩雯緊了緊暖融融的淡粉色毛衣外套，等候洛芙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在霓虹中回應的星月標誌。
好渺小啊。
她退後一步，在路燈下站定，有細小的微塵在光影中浮動，像是神明撒下的細閃。
這樣的鏡頭，放在韓劇裡，是男主女人公注意到彼此的一瞬，是久別重逢時的驀然回首，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獨獨不該是她一個怨女，在喧鬧的街頭浮想聯翩。
葉詩雯自嘲地笑笑，突然有些想……看雪。
這多年，全球氣候變暖，就連B城都開始罕見，更何況這幾乎四季不明的S城。
洛芙一邊急匆匆地跑過來，一邊回頭給被甩在後方的白棠告別。
“你慢點。”葉詩雯接過洛芙塞來的奶茶，厚重的芋泥裹著大半杯小料，像在喝粥。
“我我我我，你猜我剛看到什麼了？”
“什麼？”
“二十九樓那位回來了！”洛芙壓低聲音，說得像是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棠棠說宋特助他們都上去了。就在你下樓後沒多久。”
“那顆心臟？”葉詩雯遲疑道。
“沒錯沒錯，可惜我沒看到。”
葉詩雯笑著搖搖頭，“沒什麼好奇的，或許，二十九樓只是高層特殊的會議室也說不定。”
“也是哦，”洛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臟……那集團高層在那裡做些重要決議也說不定？”
談笑間，葉詩雯叫的車也停在了面前。
洛芙終於終止了這個話題。歪歪斜斜地倚在好姐妹的肩上，嘟囔著工作的殘酷。
寒假過後，就是畢業的倒數。
他們將要再次站在命運的岔口做出抉擇。
“詩雯，我真的，好想留下啊。我們都留下。”
車子快速融入了來往的車流中。
所有的光亮，喧囂，被玻璃窗盡數遮擋在外。
星月集團大樓，一天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那是光亮堆砌的童話，是浪漫的City of stars.
穆溫延站在二十九樓的落地窗前。這樣的距離，那個淡粉色的身影就像一顆暖烘烘的絨球。在朦朧的光影裡，她是唯一的清醒，是最深刻的顏色。
“怎麼回來的這麼急？”林淮橘問道。
穆溫延沒答，注意力集中在絨球上，直至，看到另一顆絨球撲了過去，她們緊緊相擁，在說著小姐妹之間的秘密，應該笑了吧？
聽不到，看不到，但他卻不自覺隨著彎了唇角。
飄散的注意力，罕見的內心，通通墜在了二十九層之下，直至看到那輛幸運的車子，載著他的思念遠走。
“想家了。”穆溫延淡淡開口。
這個詞還真是罕見。
林淮橘登場就怔住了，家？從她認識穆溫延開始，哪聽說過他有家，穆公館嗎，那怎麼算是。
穆溫延長腿一邁，在特製的沙發上坐下。室內開著的冷光拂過他精緻的眉眼，好似不可褻瀆的神明。
“師姐，我們認識了十年。”他平靜開口。
可每一句，卻都像帶著一把利刃，劃過了林淮橘的心口。
“我很信任你，不要讓我失望，也不用為難我的人。”
有什麼東西還沒開始就到了結束，林淮橘勉強笑笑。
“詩雯是個好孩子，我也很喜歡她。”
她只說到了這裡。
也喜歡。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
可……
林淮橘咬著唇，俏麗的桃花眼驀地多了層霧氣，她視線落在窗外，像在看遙遠的過去。
許久，才回頭，問：“怎麼不告訴她呢，偏偏玩這種遊戲。”
“怕給她負擔，怕有用力。更害怕……”
還沒來得及說明，手機震了下。
林淮橘和宋榆對視一眼。
誰不知道，穆溫延這人喜靜，從來都是靠意念聯絡，就連鬧鐘都從未設定過，要麼靠宋榆這個特助做工具人，要麼就是全憑定律。
“晚上有空嗎？”
不長的一行字，是足以融化冰川。
那塊經久不散的淡漠，在看訊息的幾秒鐘，輾轉成了一灘春水，溫柔晃動著光。
他不緊不慢地回覆。
唇角輕揚，自行把沒說完的話補全，“更怕我會忍不住。”
……
剛到宿舍門口，洛芙突然怪叫一聲，把剛好開門的宋雨初嚇了一跳。
洛芙連連抱歉，忽略了宋雨初的黑臉，拉著葉詩雯到了陽臺，“我怎麼迷糊了！現在機會不就在眼前嗎？”
葉詩雯：？？？
洛芙激動的快要手舞足蹈，“二十九層啊，那個心臟！”
“穆涵，穆家，星月大廈，會不會……小叔叔就在二十九層？！或者，他就是二十九層那位？”
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萌芽，很多年後，再回頭看，會發現命運之神總是眷顧著他們，在無意識指引著什麼。
洛芙認真分析著吊打渣男計劃。
起了風。
陽臺上的蒲公英突然散開，像一場夢幻的雪。
而在這沒那麼真實的瞬間，葉詩雯卻突然想起了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半晌，在洛芙的催促聲中，暈暈乎乎的應了幾聲好。
“到時候，我給你放哨，你偷偷到二十九樓看看，說不定就能看到穆小叔。我聽說豪門家教很嚴的，小叔作為長輩，哪裡放著那個在外面丟人，一定會為我們做主。”
洛芙對豪門的印象，大多來自偶像劇和小說。奈何藝高人膽大，越是分析，越是覺得可行。
而葉詩雯卻在此時，暈乎乎的想起了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糟了。”
“怎麼？”洛芙及時噤聲。
打車時感覺怪怪的。
這會才想起，那個雨夜，那次歸來……
她忘了，給溫延二十塊錢。
手機適時震動了兩聲。
葉詩雯先點開訊息。
“我一直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