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關鍵字眼躍動在穆溫延的螢幕上，呼之欲出。
關鍵時刻，謝書衡打來了電話。
“你家老爺子可真能折騰，死不鬆口，松林館我搞不定。看他的架勢，和陳家合作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他痴心妄想，”穆溫延拿起一份資料包告，目光一路下移，落在了羅家的拍賣行上，“那送份大禮給出去。”
謝書衡：“嗯？”
“把穆涵送給羅家。”
“什麼？”謝書衡像是聽到了笑話。
“羅家雖然一直依附陳家，但實力不差，蟄伏多年，也該有些動靜了。”穆溫延的眸中閃過一絲譏諷，“更何況，思慕不是一直想和穆家結親。”
謝書衡直接笑了，“得了吧，他是想做你表舅哥。”
“是嗎，”穆溫延看著世界頻道里，如小丑一般的穆涵，眼底有冰川滑過，單手拿著手機，通知宋榆去禁言。
“可我，想做他叔叔。”
這輩份……謝書衡想了好一會兒才理清楚。
羅思慕，羅思慧，陳淑怡，是表兄妹的關係。
羅思慧和穆涵青梅竹馬，圈裡誰不知道羅小姐追了穆涵多年。
陳淑怡是名門陳家獨女，其爺爺陳山和穆華升是多年摯友。儘管陳淑怡小穆溫延八歲，但兩家還是早早商議，待陳淑怡到了法定年齡，就和穆溫延領證結婚。
當然，至始至終，穆溫延都沒放在眼裡，只冷眼旁觀一場鬧劇。
……
洛芙的截圖發來時，葉詩雯正打算關上電腦睡覺。
看完訊息，睏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穆涵，真讓人噁心。”洛芙憤憤不平。
“不是他不同意離婚嗎？現在倒打一耙，不要臉！我要去掛他！”
“沒人信的。”葉詩雯保持著冷靜。
“那就看他這麼囂張？”
“哦，這會兒還好，已經被禁言了，感謝管理開眼。”
葉詩雯淡淡道：“要拿出證據。一次次解釋沒意思，一錘定音，直接不給他爬起來的機會。”
“你想怎麼做？”
“有個人，或許可以幫我。”
“誰？”
“穆涵的小叔叔。”
“聽穆涵說，他的小叔叔很恐怖，說一不二，就像是行走的法律。小叔叔瞪他一眼，他就腿軟，聲音大點，就想好了要埋在哪裡。”
“這麼誇張？可是……”洛芙有點擔心，他們畢竟是一家人，他會幫你嗎？”
“應該吧。”
葉詩雯開啟瀏覽器，輸入關鍵字：穆涵，穆家，小叔叔。
那個神秘的穆小叔，自掌權後，就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外界把他吹得擁有神乎其技，但誰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小叔叔嘛，中年人都一個樣。
大肚，油膩，話嘮，見面就是點評早戀和成績，再有錢都逃不過中年這道檻。
她不好奇他的模樣，眼下，只當是一個用來管教穆涵的工具。
“啊有了，”洛芙指了條明路，“剛去搜尋了一下，聽說這個穆小叔和謝書衡關係不錯？要不……你問問？”
因著洛芙的這一句，葉詩雯以極其詭異的心情，再次點開了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對話方塊。
該怎麼丟擲話題呢？
直接索要聯絡方式……還是長輩的聯絡方式……是不是，不太好？
不然就，委婉暗示？
至少目前，和謝書衡相處的還算不錯。
正思索著，對話方塊卻突然彈出了幾條訊息。
“抱歉，剛才有點事。”
“上次你要我查的ip，已經有結果了。方便給個郵箱嗎？我發給你。”
三個文件，頁面上是清晰的標註，詳細到時間，使用者名稱，發出的言論。
她看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看完，指尖都是顫抖的。
有穆涵，有他的朋友，有共同好友，有過去一起刷本的搭檔，有同學。
甚至，那個半顆星小號的IP，就在她的宿舍。
“謝謝。”
這兩個字沉重萬分。
穆溫延的眸色深深，有些懊悔。
其實，宋榆發來的內容更多，他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做了簡單刪減，唯有穆涵的被刻意放大。
現在，倒是有些後悔。
“你還好嗎？”
“別逞強，難過就發洩出來。”
後一句，成功把葉詩雯想回復的沒關係給憋了回去。
怎麼會沒事呢。
“還好，就是覺得很可笑。”
“那個當時圖省事不好意思拒絕的我很可笑。那個怕麻煩，從第一次被所謂的前女友警告，卻懶得解除關係的我很可笑。”
“錯信了垃圾的我很可笑，不知道真正的炸彈在身邊的我也好可笑。”
“最最最可笑的是，我還那麼自信，覺得清者自清，覺得我很好。殊不知，記恨我的，討厭我的人，有那麼多。”
“我什麼也不是，我什麼都沒有。”
一口氣刷了個屏。
發洩一時爽，但默讀一遍後，當場就後悔了。
“發洩出來就好。”
對方的秒回覆，把撤回的想法扼殺在搖籃。
要命，他竟然全程在看。
葉詩雯咬咬唇，“抱歉，讓你見笑了。我不該這麼情緒化，像發瘋一樣。”
這違背了她以往對自身的要求。
而男人的回應，卻讓她渾身驀地一僵，隱忍了幾天的情緒，堪堪動搖，鼻子酸酸的，好委屈。
“錯的是那些人，你為什麼道歉？”
“你是葉詩雯，只需要是自己就好。”
“給你講過故事吧。”
葉詩雯靜靜看著。
“從前有一條很可愛的美人魚，她生活在童話王國，但時常羨慕人類世界。終於有一天，她在精靈的幫助下到了人類世界。可是，她經過蛻變才到達的世界卻沒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她幫助過的王子，錯認了其他人。她開始懷念大海，懷念以前的朋友。終於有一天，她選擇了再次出走，卻意外到了另一個王國。”
“另一個王國裡，也有王子，有公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海。她小心隱藏著自己，怕被人發現，她來自不同的種族。”
“可還是發生了意外。”
“小人魚在救助一個男孩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漂亮的魚尾掀起了一朵朵浪花，她看到了人們驚訝的目光，恐懼的想要逃。”
“她等啊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天。岸上一直沒有聲音。她小心地探出水面，那些人卻溫柔地看著她。”
“他們說——”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我的人魚公主。”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
記憶的蝴蝶猛然振翅，帶出了一點被封塵的過往。
葉詩雯突然想起那年夏天，小舅舅帶她去小美人魚的故鄉旅行，那年小舅舅也是這麼溫柔的給她講故事。
所有人都否定童話，只有小舅舅，給她填補了幻想。
可惜，她的童話世界，早在秋鄔離開後，就徹底碎了。
葉詩雯吸了吸鼻子，鎮定回覆：
“是想告訴我，不同的世界不需要強融嗎？”
“不。”
“我是想說，你本身就很好。”
“不需要為了不懂欣賞的人而否定自己。”
“屬於你的，或許是另一個王國。”
“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跌宕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謝謝，我已經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
她情緒一直挺穩定，只是最近碰巧麻煩擠在了一起，難免有些委屈。
“好，那早點睡。”
就在葉詩雯以為就此結束，打算道晚安的時候，又看到了新的訊息。
“會遇見的。”
“只要想遇見，就一定會再遇到。”
莫名其妙的話，她聽懂了。
……
哄睡結束，穆溫延才想起剛才結束通話了好幾次，甚至險些拉黑的電話，隨手撥回。
“小叔！”
穆涵太急了，開口後，才發覺他是在給誰說話，立刻慫了。
“小叔，抱歉，突然打擾您。”
“我是……我想要您幫我一個忙。”
穆溫延淺淺哼了聲。
穆涵權當他答應了，“是這樣的，就是你給我的那個賬號，無瑕，好久沒換裝備了，現在有些本已經打不過了。能不能……”
啪的一聲。
穆溫延合上了電腦，衝著陳琦點點頭，示意在外等候的人進來開會。
開口，聲音帶著點慵懶，讓穆涵一時判斷不出小叔是不是生氣了。
“呵，我不要的那個賬號嗎……下週回國我看看。”
“對了，你爺爺應該通知你了吧，等我回去，我親自，好好教你，怎麼做個繼承人。”
明明小叔的語氣和平常一樣，內容也符合爺爺說得要培養他。
可穆涵卻突然覺得冷得徹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