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踩得剛剛好。
電梯抵達六樓時，恰好是准許入場的最後一分鐘。
洛芙就在門口等著，“你運氣也太好了吧！”
葉詩雯扶著洛芙的肩，喘勻了氣才問，“怎麼？”
“三十分鐘前，舉辦方通知裝置出了點問題，要晚點才能入場。不然你指定錯過。”
葉詩雯下意識看手機確定時間，低頭，手中空蕩蕩的。
葉詩雯心道不好，把揹包翻了個來回，臉色逐漸變差。
或許……那本該拿在她手中的東西，如今正躺在真皮座椅上，靜得像塊石頭。
糟糕了。
“星月集團是不是出了問題？在自家大廈，用得自家媒體團隊，舉辦自家遊戲公司的週年活動，還能出問題，這也太不走心了吧？今年我還打算爭取攬月的實習名額，看來要好好考慮了。”洛芙分析地頭頭是道，沉醉於幻想中，倒忘了在擇業上，她才是被選擇的那一位。
一直沒收到葉詩雯的回應，洛芙突然停下，盯著皺著纖眉的瘦弱女人三秒，冷不丁地吐出幾個字，“你不對勁。”
葉詩雯想起偷偷刪掉的試筆文章，緊張到喉嚨發癢。
“臉色這麼差，出什麼事了？”
葉詩雯驀地鬆了口氣，“手機……好像落在車裡了。”
“打車來得？”洛芙是個行動派，說著就開始給葉詩雯打電話。
貼近耳朵一秒。洛芙悻悻放下手機。
“難搞，被關機了。”
……
活動正式開始。
室內光線調整到了朦朧狀態，舞臺上的神女抱琴彈唱著古老的歌謠，那是月神遊戲開場動畫的主題曲。
據說討厭一首歌最快的方式，就是把它設定為手機鬧鈴。
可從公測開始，轉眼已經四年，她還是會被這熟悉的旋律打動。
每每聽到，思緒總會不自覺飄散到那個倔強的夜晚。
和她節節瘋漲的遲到叛逆類似，和她曾被反覆詬病的反射弧類似。有些被掩藏的情緒，是時光裡的秘密。只有她看到了呼之欲出的冰山一角。
洛芙擅長社交，早早打到了官方內部。雖然接觸的都是策劃和運營部門，但也打探出了一些有用訊息。
比如這次，聽說月神主題曲《攬月》的創作者會親臨現場。
她一直好奇，那個能譜出如此纏綿的曲，能填寫出如此勾人心魄的詞，甚至，那個曾救她於水火，短暫贈予希望的，到底是誰。
這次見面葉詩雯等了很久。
可如今，她端坐在臺下，看著臺上的舞者翩翩起舞，聽著後臺光影下娓娓道來的聲音，眸色從期待，一點點沉了下去，變成了失望。
這不像他。
她聽得出來。
她看不到刀光劍影，找不到那處期待。
只捕捉到了網路時代裡的翩然一角。
幾乎是，無用至極的代餐。
洛芙還惦記著手機，“會不會遇到壞人啊。上次餘意打車，就把手機落下了。後來再也沒找回來。最新款的，換了還不到一週，意姐快心疼死了。最過分的是！手機裡還有很多沒來得及備份的資料，聽說還有前男友的深情告白，意姐一直沒放下……啊對了，你有沒有很重要的資料啊？”
洛芙就是這樣，提起了話頭，就很難收尾，大部分情況下還會忘了她都說過什麼。
葉詩雯和洛芙同系不同專業，從大一認識，時不時約著一起打遊戲做兼職。
葉詩雯屬於從不抱怨環境的性格，早早修煉出了一套和洛芙相處的方法——
自行從她的長短句中篩出重點。難得不大，還不如備考時的機械流水線式閱讀理解。
可眼下，許是心情雜亂，精準的篩選系統突然失控，她放空著自己，遺忘了那首不對感覺的歌。一點點，在腦海裡重播著洛芙的言語。
良久，才想起反駁。
“他不是那樣的人。”
明明滅滅變幻不停的燈光裡，她下意識捏了捏指尖，“那個人……應該不會不還手機。他可能也在這棟大廈。”
“會在我們這兒嗎？”
葉詩雯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
“雖然他看到我手鍊上的掛墜，就猜出了我的目的地，可看他的穿衣打扮……”
“太正經了？”洛芙用手比劃著，“西裝領帶什麼的？不會是大叔吧？這個大廈的高階會所可不少。哦對了，C區還有個科技展，我過來時看到了好多成功人士。啊……”洛芙捧心。
眼看好友要尖叫起來，葉詩雯很緩地搖了搖頭。
“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光影又轉為了暖黃。舞者散去，藏身在幕後的歌手還是沒有出現，但線上看直播的粉絲們已經對比猜測，可能是星月旗下的當紅歌手NK。
葉詩雯渾然不覺，對週年慶的期待一點點瓦解。
良久，在洛芙的催促下，勉強笑了笑，說完了後半段。
“很陌生，又很熟悉。很彆扭，又很……”
“他看我的眼神，總讓我忍不住自作多情。”葉詩雯輕聲笑了，“偏偏生了一雙深情眼，看石頭都像轉世的初戀。”
洛芙頓時樂了，“這不就是你嘛！？”
“我？”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對誰都很好，看誰都溫柔，給誰都有希望。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也不會說重話。”
洛芙扳著手指認真計算，“沒錯，都沒有。去年體育系的周學長那樣開你玩笑，你都不生氣。吶，今天那個司機，無端示好，沒準就是見色起意!你這樣的小兔子，人家一口一個，吞掉剛剛好。”
又是一長串嘮叨，葉詩雯聽得心裡很暖，但不忘糾正，“不是司機，他順路載我來著。”
“對了，我今天發脾氣了。”
“對穆涵。”
一句話落，兩姐妹持續陷入了宕機狀態。
一個是反思剛才的發揮怎麼樣，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明目張膽的在公眾場合大聲說話，還連撒兩個謊。
而另一個，則惋惜這樣的大場面，她竟然沒看到！誰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看到小乖乖再爆發一次，總之很難。
陷入情緒漩渦的兩人，一時都疏忽了舞臺上的表演，已經不知不覺過了三個環節。甚至和預告上的有所偏差。
直至展廳突然熄了燈，徹底陷入了黑暗，
兩人下意識抬頭，卻見一束光，在以很慢的速度追來。
最終在葉詩雯的正上方，不偏不倚的停下。
與此同時，舞臺上的燈光齊刷刷亮起。AI主持人張開手臂，做出歡迎的姿勢，用嗲甜的語氣說道：
“恭喜這位女神成為今晚的幸運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