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歸命人抬來一張床榻放入籠內，把新的被褥鋪到榻上。收拾妥當，衝楊純陽拱手說道：“請。”
楊純陽也拱手回應：“多謝。”說完就邁步進入籠內。
張子歸關上籠門，落了鎖，把鑰匙收入懷中。走到另一張床榻上坐下，拿過旁邊小几上放著的書翻看。
楊純陽枕著手臂，覺著少了點什麼東西，怪不習慣的。想找根草叼著，手都摸下去了才想起已經都打掃乾淨，此時別說乾草，就連灰土都被掃的乾乾淨淨的。楊純陽收回手臂，在想江桓不知睡了沒。自記事起，遇到的都是人精，一次次被人算計，被逼著學會那些手段，自己也成了一個滿腹陰謀算計——不，說好聽點，成了一個有城府的人。江桓此人，沒有大欲望，沒有那麼多心思。對人也沒防備之心，問他什麼他都說。膽小心善，做點壞事，先把自己嚇住了。想到此處，楊純陽嗤笑出聲，江恆還真是有趣。
張子歸聽到楊純陽嗤笑，並未理會。江恆說他是江恆的朋友，想必是關照過江恆，理應感謝。除了感謝性質的關照以外，張子歸覺得沒有跟楊純陽深交的必要。明日僱傭軍遣散後，留一部分駐守此處，其餘都會返回京都。自己沒有根基，僅僅是救了三皇子一命就被提成副將軍，此次一起回京都後，不知會面臨什麼。
“哥？”營外傳來江恆的聲音。
張子歸喊了聲：“進！”
守營士兵衝江恆點了下頭，江恆邁步進入營中。張子歸放下書，看著江恆頗為無奈的笑笑。江恆走過去，在張子歸的床榻上躺下，左右腳互相踢掉鞋子，摟著張子歸的腰，臉貼在張子歸身上來回蹭。
張子歸反手伸到背後，摸摸江恆的臉，他們之間無需多言語。
楊純陽斜躺著看他們，眼神裡有羨慕。有全心全意完全信賴自己的人是福氣，有能被自己完全信賴的人也是福氣。他們看著已經不單單是互相信賴，而是互相依賴了，這種感覺一定很好吧？小地方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培養這種感情？只是不知道，這種感情，經歷過權力慾望的洗禮，還會不會存在。
張子歸注意到楊純陽的視線，回以微笑，說道：“小孩子氣，見笑了。”
楊純陽也笑笑，背過身不再看他們。
張子歸等了會，覺得楊純陽應該睡著了，才握住江恆摟在他腰間的手，轉身給江恆解衣服。給江恆脫了衣服，又把他塞進被子裡，張子歸也脫了衣服，把兩人的衣服疊好放到床尾，也躺進被子裡。
張子歸伸開手臂，江恆抬頭枕到上面，又往張子歸懷裡蹭了蹭。
張子歸摟著江恆，小聲說道：“你可真行，一聲不吭就跑了，你知道家裡都擔心成什麼樣了嗎？幸虧打聽到你參軍了，這要是沒打聽到，你讓家裡人都怎麼辦？”
江恆自知理虧，哼哼唧唧的小聲回話：“我下次會注意的。”
張子歸使勁捏了江恆一下，從牙縫裡擠著聲音問道：“你、還、想、有、下、次？！”
江恆齜牙咧嘴的回道：“疼疼疼！不敢了不敢了，就這次，這次也後悔了。三哥你捏疼我了！”
張子歸從捏改成揉，想一想還是覺得氣，又拍了江恆一巴掌。自打江恆跑走，江家就亂套了，江父江母整日唉聲嘆氣以淚洗面，江家幾個兄弟也都不管生意，一心找他。打聽到江恆參加僱傭軍，跟著洛虎將軍的軍隊一起上了前線，張子歸就追在後面，追到前線也跟著參了軍。張子歸長得人高馬大，簡單的訓練了幾天，就讓他直接上了前線。只要有空，張子歸就在軍隊裡找江恆，但是直到今天才找到。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救了三皇子，成了副將軍。如果不是趕在僱傭軍遣返的檔口，通行牌遺失。如果江恆丟了通行牌後遇到的不是洛軍師那樣仁慈的人……如果返鄉的路上出了意外……張子歸越想越後怕，緊了緊摟著江恆的手臂。
“三哥……小翠呢？”
“她如何我怎麼知道。”
“你們……沒成？”
“我跟她沒關係，我真的只是在她搬過去那日，幫著整理屋子。我也不知道為何枕頭會是那個樣子，可能真是湊巧，她也是那樣的疊法，你到現在還不信嗎？”
江恆撇撇嘴，輕哼道：“那個小翠肯定是故意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別上了女人的惡當！”
楊純陽一直凝神偷聽他兩談話，聽到江恆這樣講，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又聽張子歸說道：“好人壞人不是靠性別劃分的，男人裡也有壞的，女人裡也有好的。”
江恆：“我要是個女人，就一定是好女人。但是我不是，所以女人裡沒有好人。”
張子歸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我參軍後一直在找你。”
江恆聲音忽然變悶：“那你怎麼不快點找到我，還是我看到你的。”
張子歸：“對不起。”
江恆：“三哥，有人欺負我，還打了我眼睛，你去給我報仇。”
張子歸起身：“好，告訴我是誰。”
江恆恨恨的說道：“跟咱們一個地方的，叫馬炎，他還想在今晚害楊兄。你在這兒守著，他肯定是不敢來了。你快去找他，別等明天讓他跑了。”
張子歸聽到此處，又重新躺下摟住江恆，問道：“你想怎麼教訓他？”
江恆激動的坐起來，手‘啪’的拍在張子歸的胸膛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宰了他！拿大鞭子抽他！用長矛戳他屁股！不給他吃飯！找一百個人排隊輪流罵他！大嘴巴子扇死他！他大爺的！他不是個好人，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張子歸：“你楊兄已經幫你報仇了。”
江恆一愣：“啊？”
張子歸：“馬炎死了。”
江恆心裡翻江倒海，自己應該是親眼看到馬炎被草蓆裹著抬出去的，只是當時以為是嫌自己草蓆破，才被丟出去。沒想到楊兄這麼給力，真把馬炎殺了。
江恆對馬炎是又恨又怕，卻也沒想真的把他弄死。但是轉念一想，設局引他，只要他來，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也只能是死路一條。事情因他而起，楊純陽也是因為 他才殺人的。
江恆從張子歸身上翻下去，光著腳走到楊純陽身後，躬身一拜，輕聲說道：“楊兄，多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