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出質子營帳的通行牌什麼時候丟的,江恆不清楚。通行牌丟了以後,江恆回了營帳,問楊純陽下一步怎麼做。
楊純陽讓他閒暇時繼續幫別人收拾行囊,時機到了,自會知道下一步如何做。
江恆心裡急躁,他急於知道後續安排,或者說急於知道最後結果。楊純陽這種含糊的說辭,顯然不能滿足他。
楊純陽向他解釋道:“並非有意賣關子,故意不告訴你下一步如何安排。只是現在得靜觀其變,看他下一步如何走,會有什麼行為,才能做出調整。”
江恆的食指無意識的在大拇指指腹上畫圈:“那要是他沒有下一步呢?”
楊純陽說的更詳細:“後日就是僱傭軍離隊的最後期限,他既然問你,就是起了貪念。一個有貪念的人,這麼短時間不會權衡出利弊,想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他只會想‘拿到寶箱,趁著僱傭軍解散的時機溜掉,真是天賜良機’。大批僱傭軍一起離隊時,是他的大好時機。哪怕被發現,也不能輕易找到他。所以,明天晚上到後日早上,是他最可能動手的時間。”
江恆想反駁,想說不可能如預期的這麼順利。人心難測,如果是他,會直接拿著密匙跑掉,才不會為了一個沒見過的寶箱冒險。
江恆這兩天一直很緊張,又想看看馬炎有何打算,又不想真的碰到他。精神高度緊繃,後背都是汗津津的。
果真如楊純陽所講,僱傭軍離隊前一天下午,馬炎堵住了江恆的去路。
江恆端著食盒,看著面前的馬炎心怦怦直跳,聲音大到怕馬炎聽到。
馬炎嘻嘻哈哈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走過來摟住江恆的肩膀,另一隻手掀開食盒蓋子,緊了下摟著江恆的手臂,說道:“這菜可有點淡了,差點調料。”
江恆緊張的渾身僵直,深怕馬炎從他如鼓的心跳和越發粗重的呼吸中,察覺到異樣。
馬炎斜睨了江恆一眼,臉上笑意加深,從懷裡掏出一小袋藥粉,灑到飯食中,收回包裝,又用手攪了攪,重新蓋上食盒蓋子。
馬炎鬆開摟著江恆肩膀的手,拍拍江恆後背:“去吧,別讓質子等急了。”
江恆木納的往前走,後背的汗,浸溼了貼身的衣服。走出十幾步時,背後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江恆脊背如過電般抖了抖,未敢回頭,加快步伐小跑回質子營帳。
回到營帳內,江恆快步越過簾子,靠著鐵籠大口喘氣。這會兒才感覺到後背一陣陣的涼意。
楊純陽走過去,手附在江恆頭頂,大拇指輕輕摩挲著江恆額頭。江恆面色發白,額頭上冷汗淋淋。
江恆手腳發軟,握著食盒的手指鬆開,食盒墜到地上。兩隻手舉起按住摩挲自己額頭的手,抓住對方的手腕,說道:“馬炎他,他下藥了。”
楊純陽輕聲‘嗯’了一聲。
江恆繼續說道:“他沒告訴我是什麼藥,他在路上攔住我,自己灑到菜裡了。怎麼辦?我不知道他下的是毒藥還是迷藥,咱們怎麼應對?”
楊純陽回答道:“無妨,賬內無燈,我只要躺著不動,他看不清我是毒發身忙還是昏迷不醒。你今日送了晚膳,就去登記交接營帳通行令牌,要是問你通行牌,你就說去的路上遺失了。”
江恆點頭應下,又擔心的問道:“那你怎麼辦?”
楊純陽收回手,雙手抓住鐵籠欄杆,猛的一下把鐵欄杆掰彎,雙掌又一用力往內推,鐵欄杆又恢復原樣。
江恆臉色緩和不少,衝楊純陽說道:“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去交接通行牌。”
楊純陽突然伸手攥住江恆胳膊,又忽的放開,江恆看著他,等他下一步指示。
楊純陽說道:“等等再去,等天暗下去。你切記不要再回來。”
江恆點頭應著:“嗯,我知道了。”
外面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營帳裡已經暗的只能看清一臂距離內。江恆和楊純陽面對面站著,江恆側頭透過營帳的縫隙,看殷紅的晚霞。
天終於全黑了,江恆衝楊純陽說了句“保重”,扭身往外走。後面隱隱綽綽傳來一聲含混的“後會有期。”
質子營帳的通行牌是由將軍掌管,交還登記也是到將軍營帳。
江恆走到營帳,過了半柱香時間。江恆過去時,守營士兵說將軍在議事,江恆守在營帳旁乖乖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陸續有其他人出來,江恆跟著守營士兵進去,帶到一個沒穿鎧甲,反而一身書生裝扮的人跟前。
江恆半躬著身子,向對方闡述監視期間質子的言行,從第一天監視說到現下。然後說到交接通行牌時,在腰間一摸,驚詫的發現通行牌丟了。
江恆腿軟的一下子跪到對方面前,帶著哭腔請求給他尋找的機會。江恆是真的害怕,從算計馬炎開始,他心裡就不穩當,像在走鋼索,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深淵。算計人心這種事,太難成功了,怎麼可能透過一點手段就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楊純陽面對馬炎,在江恆看來是危險重重。他現在面對這個書生,也是九死一生。江恆現在真的覺得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只是想報復馬炎,給他個教訓而已,他們卻把命也給壓上了。
書生看著跪在地上啜泣賠罪的半大小孩兒,嘆了口氣。這孩子個頭小,長得白淨,應聘僱佣軍想必是家中出了變故,急需銀錢,才到戰場上拿命換錢。當初就是他看他年紀小,生了惻隱之心,才把他安排到伙食營,安排去監視質子。明天就是僱傭軍放行返鄉的日子,如今出了這種事,書生也不忍心責罰他。書生讓他退下,回去好好收拾行李,明日早些啟程。
江恆從將軍營帳出來,腳步虛浮的往質子營帳走去,走了幾步,又想起楊純陽囑咐他讓他別再回去。江恆停了腳步,站在原地愣神。不去質子營帳,他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江恆愣神的時候,視線裡出現一小隊人馬,為首的那個,身高九尺,銀盔銀甲,氣宇軒昂的朝著質子營帳前行。
江恆感到從腹腔湧起一股熱流,朝四肢百骸漫延,心跳如雷,腦海裡是炫目的白光。江恆登時向那人奔去。
最後一排計程車兵,把矛橫著攔住江恆的去路。江恆滿腹的話不知從何解釋,眼看銀盔銀甲的人越走越遠。江恆心一橫,大聲喊到:“張三——張三哥!!!”
對方身影一頓,扭過身看到江恆,快速向他奔來。停在江恆面前,抬起左手,包住江恆的後脖頸,把人往前一帶,江恆跟張三並排而行。張三帶著江恆一起走在最前面,問他:“你為何要參軍?家裡找你都找瘋了。”
江恆早就後悔了,此時再多言語也於事無補。
張三又道:“我現在叫張子歸,被了不得的大官封了副將軍。”
江恆沒想到,天降神兵居然降的是他的張三,太瘋狂了。
張三見江恆不吭聲,以為他在走神,捏了捏江恆的脖子,繼續說道:“聖元皇子營帳,通行牌遺失,為防宵小作亂,我得去守著,等到僱傭軍都撤完了,做好新的通行牌,我才能回去。一會兒我讓人把你送回我營帳,你也不用等我,自行休息吧。其餘事,等我回去了再談。”
江恆抬頭問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