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碎夢

與此同時，幻境之外。

雖然在虛夢之中似乎度過了很久很久，但事實上，在現實裡，也僅僅是過去了短短數分鐘而已。

異色瞳孔的青年神色平淡的盯著紮根在他面前的那棵參天巨樹，那樹的樹冠屹立在天穹之下，彷彿一把巨傘，遮蔽大地，支撐天空。

而他所看的並不是樹，而是端坐在樹冠上，一個彷彿行將就木的老人。

至少……從外表看起來，它像是一個人。

“嘖～，我都快忘了。”

“當初我把「實」的權能拆分成六個部分，而虛的權能卻因為其整體性只能單獨保留下來。”

“而對於思維與意識這種東西，‘人’自然是其最好的承載方式，其他任何一種生物都無法比擬。”

“所以七個載體中，你是唯一的畸變者，而非畸變獸。”

［哦……］

樹冠上的老者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眸。

［敢問我偉大的造物主大人，為何在這時候，提起這一點。］

雖然它的眼神毫無光彩，但是說話時的條理邏輯卻十分清晰。

“因為我忘了，作為畸變者，你是所有載體中最狡猾的那一個。”

“因為，你比任何畸變生物，都更像‘人’。”

“也包括……‘我’。”

［準確來說，應該是以前的您吧？］

［現在的您，無論如何，看起來都更像是一個人類呢。］

“是麼……”

青年抬起手，若有所思的摸索了下自已的臉。

觸感很真實，面板的質地也很光滑。

但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空洞，與虛無。

或許在這短短的幾年中，他對人，對人的情感的理解，遠遠超過了之前數以萬年計的漫長時光。

但此刻的他，依舊不認為自已可以被稱之為“人”。

他依舊有很多東西需要去理解，需要去學習，需要去成長……

老者忽然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您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慌張啊。］

［明明那個對您來說無比重要的人已經被我拉進了幻境，即將被我我奴役了。］

［雖然在能量的體量上我與您相比相去甚遠，但作為掌管了權柄半壁江山的載體，難道您有自信阻止我嗎？］

“不需要。”青年的回答讓它有些意外，這並不符合它的預期。

“如果是其他終盡生物，我可能確實會擔心。”

“「終盡•虛夢九相」，這是代表了整個虛夢權柄的能力，如權柄本身一樣，無法像‘實’那樣拆分為六部分。”

平淡的話語間，他抬腳走向前去，一步步接近了巨樹的枝幹。

“它最直觀的表現是用前面的八重幻境來不斷的試探靈魂，為意識套上枷鎖，尋找內心中最薄弱的點。”

“然後，用第九重——那為被施予者量身定做的微型虛構世界，將其突破。”

“但很可惜，對她，你做不到。”

他漫步行過樹側。

“因為，她已經沒有弱點了。”

呲——

僅僅一聲細微的輕響，在老者瞬間掠過瞳孔的震驚中，整個巨樹從中央被一抹風弧一分為二！頃刻坍塌！

“下，次記得把自已的本體藏好，燈下黑的取巧對我沒用。”

“不過……應該，也沒有下次了吧。”

稍稍探查了下那崩塌的樹體，他便確認了那就是它用能力虛構出來的樹一般形態的身體。

但他只是略微掃了一眼，輕聲嘆息。

“看來……最糟糕的預想成真了啊，你果然是最狡猾的那個啊。”

“但……你會為自已的小聰明，而感到後悔的。”

他的腳步不停，繼續向著遠處走去。

“真是短暫的旅途啊……”

“我本來……還想再拖一拖呢……”

“……”

……

同一時刻，外界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對幻境中造成什麼影響。

少女舉起手中森寒的鐮刀，僅僅一刀就將堅固的幻境劃破了一條狹長的豁口！

一個影子被從中逼出，飛快的拉開了二者之間的距離。

影子的形狀很不規則，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股充滿誘導性的力量，讓人只是看一眼就有種沉淪的錯覺。

但希兒卻絲毫不受影響一樣站立在虛空中，手中鐮刀再次抬起，直指那片陰影。

［你……是什麼時候掙脫出來的？］

面對陰影的驚疑不定，少女卻是不懈的嬉笑。

〖掙脫？別開玩笑了。】

〖自始至終，你那拙劣的把戲就沒有騙到過我，要不是我想要借你的手來看些東西，一開始我就撕碎這幻境了。】

在接觸這個幻境的第一秒，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這個幻境，與她記憶中的場景完全一致，任何細節都沒有遺漏。

當察覺到了這幻境可能利用了自已記憶的時候，她就有了想法。

她確實從未被它所蠱惑，之所以配合它的戲碼，是想要看看那部分她記憶中所沒有的事物。

看看［一切結束之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看看……小夢對她，究竟都隱瞞了些什麼。

終盡生物儲存著小夢的部分記憶，所以她賭了一把，沒有反抗，而是冒著一定的風險順從幻境。

她賭贏了。

當幻境進行到自已死亡的那一刻，她裝作了即將沉淪但還差一點的模樣。

而看到勝利在望的喀耳刻則是先一步按耐不住下場，利用自已掌握的那部分記憶將幻境接續而上，將一切的始末初終完整的呈獻給了她。

不過事實上，她所看到的一切，並沒有太出乎她的預料。

她也不傻，雖然小夢一直在有意無意的隱瞞，但這麼長時間過去，其實她已經讀到了許多的暗示。

［這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找到了你內心最薄弱的點。］

［為什麼……為什麼無法擊穿……］

陰影停滯著，如果它有眼睛，此刻一定會用滿是不可思議的眼神死死盯著她。

〖沒錯，你確實找到了我最脆弱的那個點。】

她將力量積蓄在刀刃之上，緩慢的劃破周遭的壁障，猶如一隻優雅的蝴蝶，輕輕扇動翅膀。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

〖我只知道，他背叛了我，欺騙了我，殺死了所有人，毀掉了一切。】

〖而沒有……也無法去思考，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但當我明白他的心時，我就已經原諒他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還算不算是那個希兒。】

〖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世界。〗

〖但，如果這就是他的彌補。】

〖那至少，“希兒”，一定會原諒他。】

〖所以你明白了吧。】

已然被黑白兩色纏滿的鐮刀，揮動間絞起巨大的旋渦，將這虛夢的世界頃刻撕碎！

〖你所謂的“弱點”，僅僅存在於過去的虛夢，而非此刻的實現！】

〖蝶斂•輪轉】

〖無妄，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