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德文被這一下直接拍懵了。
這下可好，兩邊臉頰高腫，額頭大包隆起，鼻子還被蹲進了臉裡面，整個臉成了一個大盆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娜，那塊冰磚很明顯就是她丟過來的。
此時的安娜，臉上原本嚴肅的表情已經有些掛不住了，神色帶上了抑制不住憤怒。
和夜梟一樣，她可以容忍這些人的得寸進尺，但無法容忍他們侮辱自己重要的人。
腦袋已經腫成豬頭的青年愣在了原地。
他沒想到，安娜竟然真的敢當著這麼多族老的面，直接對他動手！
聞針可落的數秒之後，德文歇斯底里的咆哮驟然響起！
“安娜！你TM好大的膽子！”
“你TM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臭婊子！沒爹沒孃的雜種，你TM憑什麼對我動手！”
“大家都看到了吧！這個婊子TMD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對自己的同伴動手！她違背了雪神給予她力量的初衷！違背了保護村民的責任！”
“她TM根本不配成為雪神大人力量的承載者！”
此時的德文已經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怨恨而失去了理智，甚至已經忘記了安娜的身份和實力，口無遮攔的破口大罵起來。
那模樣，頗像一個耍無賴的地痞流氓。
雖然他這副小丑一樣滑稽的樣子讓圍觀的村民們都有些替他感到害臊，但大多數村民卻是認同他所說的。
就連後方還在觀望的巫多，雖然有些皺眉，但也沒有制止。
夜梟的眉頭緊緊皺起，手指不自覺的彎曲。
儘管理智告訴他必須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他還是很想狠狠地揍這傢伙一頓。
吧嗒
忽然，一聲微不可察的水滴聲在他的身後響起。
夜梟愕然的轉過頭，在他的身後，少女張大著那雙晶瑩的眼眸，兩隻手無意識的垂在身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彷彿一具忘了上發條的木偶。
一滴清澈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滲出，緩慢的滑落，直至滴下，砸在了腳邊的岩石上，凝結成了一朵悽美的冰花。
歸根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僅僅十六歲的少女，被偶然選為了聖女，如果不是夜梟，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
可這一刻，她的心理防線，在對方那尖銳的諷刺中，徹底崩潰了。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從小就是靠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她的性格孤僻，也沒什麼朋友，還常常會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負和戲弄——直到她遇到他。
即便她現在獲得了力量，可她的心理，她的心態，並未因此發生什麼改變。
這也是為什麼，夜梟要教她裝作嚴肅的方法，這是對她的保護。
可此刻，她的心真的被摔碎了。
德文的侮辱，每一個字都狠狠刺在了她內心最柔軟，最卑微，最脆弱的地方，令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以至她都沒有察覺……
自己……在流淚。
周圍村民們的紛紛議論，那些看向她時滿懷置疑的目光，那些對她非議與質詢，那不斷傳來的蒼蠅般的嗡嗡聲響，是那樣的刺耳，令她慌張，恐懼，不安……
這一瞬間，她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一群孩子圍著她，往她的身上撒雪，扔石子，嘲笑，奚落……
沒有誰會站在她這邊，也沒有誰會為她發聲，為她討一個公道。
沒有……
……
“姐姐，你看見了嗎？”
山壁之上，小夢坐在崖邊，耷拉著一條腿，一隻手放在那曲起的膝蓋上，微笑著看向身後沉默不語的希兒。
以他們的實力，自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村中的每一個細節，聽到每一段談話。
“這樣的一切，真的還有拯救的必要嗎？”
他的聲音，沒有嘲諷或得意，只是平靜的詢問。
希兒一時失語。
她無法回答。
她知道，小夢根本不在乎殺多少人，殺的是什麼樣的人，一直以來，他的忍讓，只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善良，因為自己……不希望看到屠戮。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她也知道，終盡的眷屬留存在世，本身就是一種隱患，只要現在她輕輕的吐出一聲“沒有”，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便會瞬間將這裡的一切，化為烏有。
只是這是第一次，他將選擇的權利，完完全全的交給了自己。
也許……是赤煉之地的那一劫，讓他的想法發生了某種變化吧……
當然，就算她硬著頭皮說“有”，哪怕是真的沒有，小夢也會遵從她的選擇。
但現在，目之所及的一切，讓她的內心，不允許她作出“有”的回答。
她是善良，是溫柔，但她絕不聖母。
身體被同化，也許小夢還有回天之力。
可在這被終盡同化了思維與思想的土地上，留下這一切，終究是一種禍患。
可就在此時，小夢的瞳孔忽然動了動，轉頭看向下方。
那裡，人群中，一個小女孩忽然有些猶豫的出聲。
“可是……那兩個哥哥姐姐，應該不是壞人吧……”
她的聲音不大，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出來，可在一片質疑聲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周圍的人忽然停止了議論，全都低下頭，眼神古怪的看著那個小女孩兒。
“他們……他們對小灰很溫柔的。”小女孩兒硬著頭皮說道。
“我感覺……他們應該不是壞人。”
“而且……安娜姐姐和陳天武哥哥也幫了我們很多啊，我們這樣說他們……不好吧……”
“汪！汪！”在她的腳邊，一隻毛茸茸的小狗汪汪叫了兩聲，似乎是在給她幫腔。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們都是天上的雲，容易隨風動，可當有人提起時，他們也會不由得反思。
漸漸的，人群中開始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也對啊，安娜成了聖女以後一直都待大家不錯，這是有目共睹的。”
“就是就是，先不說把外來者放進來對不對，就算真的有失偏頗也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一棒子打死啊。”
“陳天武也給了我們不少方便的技術，還幫我們攔著圖謀不軌的外來者，而且我盯了那兩個外來者好久，他們看著好像真沒什麼惡意，德文說的確實有些過分了。”
“……”
眼看著周圍人群的話風逐漸有導向安娜他們對趨勢，德文更加氣急敗壞！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紅了，看著跟個瘋子似的。
忽然，他的眼神鎖定了人群中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
“就是你這個小賤人TMD在誤導大夥兒！還敢替他們說話！我看你TM肯定就是那幫混蛋安插在村子裡的奸細！”
“給我去死！”
德文宛若餓虎撲食，手指握掌成爪，一個箭步飛射出去，獰吼著一爪抓向女孩兒的腦袋！
破空聲瞬間響起，那種力道，儼然是下了死手！
他出手的實在是太過突然，實力又是侵蝕巔峰，在場的眾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就連安娜也是剛剛從之前那種近乎崩潰的狀態中緩醒過來，根本來不及阻攔！
女孩兒自己也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已經被嚇傻了，連躲的想法都來不及產生。
幾乎是千鈞一髮的時刻，在德文堅硬的手指即將刺入女孩兒頭顱的前一秒，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一隻線條流暢，手指修長，形態十分好看的手，輕飄飄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德文驚愕萬分的抬起頭，就在距離他的臉近在咫尺的地方，一雙異瞳微微眯起，正在朝他和善的微笑。
“急了？”
“冷靜，坐下。”
砰！
下一秒，一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得多的重擊，重重的拍擊在了他的腦殼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