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然一驚。

身經百戰後錘鍊出來的直覺讓時宜年大感不妙,連忙命人把花丟了趕緊撤退,與此同時還不忘摘下武器先發制人遠遠朝那邊打了一槍。

炮火聲與破空聲同時響起。

子彈沒有命中目標,反而是被一道風刃劈砍成兩半,令人聽了耳朵發酸的撕裂聲從身後響起。

副隊頭也不回,往旁邊一撲打了個滾繼續往前跑。

眼角餘光向後瞥時,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縱然泥土溼軟,但那痕跡深達近二十厘米,這要是砍在人身上……

他忍不住去看時宜年。

當隊長的自然要墊後,所以她要面對的,是被炮火聲吸引而來,數量逐漸增多的花蝴蝶。

輕敵了!

果然個體不能代表群體,之前時宜年又不是沒采過花,但那翅膀上有缺口的花蝴蝶都沒什麼反應,沒想到今天遇到的這群全是瘋子。

第一槍打空,因為敵方的風刃數量多且範圍廣,覆蓋面太大以至於容易被擊落。

沒關係,第一分隊又不是隻有這一種武器。

重武器火力強威力猛,一發下去地面焦黑一片,然而那些蝴蝶除了離得近的那幾只被轟下來以外,剩餘的那些居然只是看起來焦黑了點。

但還是有影響的。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它們更生氣了。

鱗粉如銀紛紛揚揚灑落,波光粼粼,可呼嘯著的風卻銳利如刃,美輪美奐的外表下卻肆虐著招招致命的殺氣

有人沒躲過去,只捱了一下便斷了一臂,噴湧的鮮血瞬間侵染了半張臉。

這並不是說他動作不夠靈敏亦或是反應太慢,而是因為戰士下意識想要去護住的,是他身旁的武器。

這些怪物的智商並不低。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人類不難對付,真正對它們有威脅的是那個可以發射“噴射火焰”的鐵疙瘩。

“幹它們!”

鐵鏽味令人頭暈目眩,但時宜年還是穩著心神下了這樣一個命令。

跑是跑不掉的。

對面會飛,兩條腿怎麼比?

既然逃不掉,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幸好時宜年有走到哪就戰壕挖到哪的習慣,讓人帶著傷者後撤,並把這些天來收集的資料與資訊都託孤似的塞過去,隨後便毅然決然地奔赴到前線。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她就沒想過能活下去,只是稍微遺憾屍骨回不到自已的國土。

“鈴鈴鈴——”

好像有什麼響聲,似鈴鐺又似風鈴,清亮悅耳,讓人無端聯想到風和日麗時窗臺下掛著的青春美好。

一隻小小的、個頭還沒有時宜年拳頭大的小傢伙面帶怒容地衝了出來。

紅白色的拖尾昳麗如飄帶,隨著風飛揚,尾端的那一抹紅色在日光下更是格外鮮豔。

可可愛愛的它雙頰鼓起,深吸一口氣,曾經發出過的美妙叫聲在此刻化作了無形的奪命鐮刀,一茬又一茬地收割著敵人。

氣勢洶洶的花蝴蝶搖擺不定,竟像是身形不穩般,前仆後繼地倒下。

不僅如此。

那隻翅膀有缺口的花蝴蝶也站了出來,非但沒有與同族同仇敵愾,反而還主動出擊。

承受者地位調轉,讓他們一行人狼狽不已的銀色風刃,這一次換作了對面在四下逃散。

隱身都隱得錯漏百出、還被她吐槽過醜的怪獸不知道從哪跳了出來。

身上的花紋依舊明顯得可笑,可置身在這麼一片花紅草綠的地方時,自然便成了它最好的保護色。

七彩的幻光從雙眼攝出,被命中的花蝴蝶有些像是被迷惑了一樣,轉頭攻擊起了自已的夥伴。

叫喊聲、拍打聲、呻吟聲……

一切都亂糟糟的。

時宜年只能強迫自已不去想不去管,讓人除錯好武器,再次發射了一擊。

戰場上心慈手軟可是大忌,更何況她向來睚眥必究,更別說斷手的人是她的副隊。

就是要痛打落水狗!

那小鈴鐺的叫聲實在是恐怖,喊了幾嗓子而已,硬生生把那群霸王逼得只能灰溜溜地逃跑。

花蝴蝶不是沒想過下毒。

時宜年早就注意到花蝴蝶身上的鱗粉有麻痺的毒性,只是拿著大蔥的鴨子與尾巴長著手的猴子也不弱,居然硬生生用身體替他們擋了下來。

說不感動當然是假的。

現代社會有人願意在歹徒拿刀捅你的時候捨身擋上去,這都得供回家當祖宗拜。

但最讓時宜年驚訝的,還得是小鈴鐺。

小鈴鐺是景銘起的暱稱。

“你別老是怪獸怪獸的叫人家,多不好聽啊!”男人笑著點了點小傢伙的腦袋,“叫小鈴鐺好不好呀?”

起名是一件很聖神的事。

如果給貓貓狗狗命名,那就代表著它們成為了家的一份子,以後就是家人。

所以給怪獸起名字,就說明景銘想教化它們,讓它們像其餘的少數民族一樣,與中華文化大融合。

看著大大咧咧的糙漢子,其實有著一顆異常柔軟的心腸。

他對可愛的事物沒什麼抵抗力,所以特別喜歡這個會發出鈴鈴響的小傢伙,以前他父母甚至還一度懷疑過自已的孩子是不是生錯了性別。

所以他們還特別開明地帶他去做了心理評估,想著做個變性手術也不是不行。

結果直接把人無語得一個月不想理這對無良父母,而時宜年也整整笑了他一個星期。

因為這個原因,景銘與小鈴鐺的關係相當不錯。

他手還很巧,會拿草藤編個小草環,點綴上粉白色的花朵,然後送給小鈴鐺當禮物。

將心比心,人家自然也會喜歡他。

所以當發現他受傷時,性子像小姑娘一樣羞澀嬌怯的小傢伙直接憤怒爆發,把花蝴蝶幹了個人仰馬翻。

“沒事,我不疼。”

失血過多的男人連臉色都是蒼白的。

這話不僅是對小鈴鐺說的,也是對時宜年說的。

軍醫百忙之中瞪了他一眼。

就這還敢說不疼,這骨頭要是能有嘴巴這麼硬,就不用枉費他那麼辛苦還在這給他接胳膊!

斷肢如果處理得及時加上治療效果好的話,正常使用不是沒可能,只是說想要再上前線是肯定不行了。

他去拽武器時情急,肯定是用了自已的慣用手。

小鈴鐺抽抽搭搭的,哭得梨花帶雨,但看著景銘痛苦的樣子,又轉頭去看其餘同樣傷得不輕的戰士。

長尾怪手和大蔥鴨還中了麻痺粉。

啜泣聲漸緩,風鈴鈴眼神閃過一抹堅定,晃悠悠地升空,藍色的星光洋洋灑灑地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時宜年不敢置信地握了握自已的拳頭。

她本想躲,可是直覺告訴她小鈴鐺不會害他們,於是硬生生把到嘴的命令給嚥了下去。

但沒想到小傢伙竟給了份那麼大的驚喜。

疲憊一掃而空,她感覺現在的精力旺盛到能打死一頭老虎。

環顧著其他也是一臉喜色的隊友,以及重新能動彈的幾隻怪獸,她心中對那神秘的星光有了猜測。

景銘大驚失色:“小鈴鐺!”

軍醫眼疾手快地把人給摁了回去,怒斥道,“你手還要不要了?!”

那道光芒灑落後,小傢伙突然眼睛一閉,眼看倒頭就要栽落,萬幸花蝴蝶動作迅捷地飛過去接住了它。

“……謝謝你們。”

將凌亂的頭髮往後腦一撥,時宜年不知道小鈴鐺做了什麼,但她知道這份能力對誰都好,唯獨對它不好。

“它會有生命危險嗎?”

會隱身的怪獸搖搖頭。

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實了些,時宜年忍不住嘆了口氣,“我需要做些什麼才能讓它好起來?”

以地作畫,隱身怪獸畫了幾個果子模樣的東西。

吃這個就能好起來了?

難道是什麼神丹妙藥嗎?

時宜年讓人把畫臨摹下來,打算在接下來的路途中留意一下。

對,哪怕隊伍出現了傷患,她也沒打算回去。

黑洞後面就是自已的家園,他們要做的,就是不要讓那些花蝴蝶有機會把風刃對準自已的國人。

景銘也是這個想法,所以他也不願意回去。

按理來說以他的傷勢,應該回去修養的,但是他拒絕的理由很強硬。

“沒有我,那些雜事誰來幹,後勤瑣碎得很,你耐性不好肯定管得不耐煩。”

“我只是不喜歡,又不是不會做!”

“腿上我身上,你管我呢?”

“信不信我讓人抬著你走?”

“來,來啊,你能找出第二個願意回去的我跟你姓!”

除了景銘,隊伍裡不乏也有傷重的人,雖然沒有嚴重到缺胳膊少腿,但都開膛破肚了,時宜年是想讓這批人都一起回去。

可正如副隊所言,沒有人想回去。

時宜年真是又氣又惱又驕傲又心酸。

為了不讓自已被這群兔崽子給氣死,她只能找點別的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你們還會什麼攻擊方式嗎?”

不能再被動挨打下去了,知已知彼,她得深入瞭解這些怪物,才能避免悲劇發生。

這不就是她來這裡的意義嗎?

用身軀,給國家趟出一條路來。

除了昏迷不醒的風鈴鈴,剩下的變隱龍、狩獵鳳蝶、長尾怪手還有大蔥鴨把自已會的招式都給展示了一遍。

時宜年看出了點門道。

是不是有幾個攻擊方式有點相似?

研究了好幾天,時宜年給每種招式都起了編號,把這些怪獸當兵一樣訓練它們。

——要用魔法打敗魔法。

一場戰役打下來,時宜年看得清清楚楚,在這個世界裡最好用的武器,還是怪獸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