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色的蒸汽火車頭冒著濃濃黑煙,車頭正前方一圈紅底金字,“緊跟領袖奮勇前進”。

“嗚嗚嗚~”

隨著幾聲汽笛,綠皮火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從一開始的“哐當”“哐當~”,漸漸的轉成了“咔嚓”“咔嚓~”。

許大茂買的火車票是硬座火車票,自然而然的享受到了硬座待遇,主打的就是一個貨真價實。

火車車廂內的座位是木頭的,桌子也是木頭的。

為了避免磨損,車座木頭用料那叫一個紮實,主打的就是一個硬,人坐在上面,幾乎沒有任何舒適感可言。

車廂內不算擁擠,車窗也能夠開啟,微風陣陣徐來。

時值初夏,一路上蔥蔥郁郁,山花爛漫。

許大茂一個人坐著一張長椅,手裡機械式的翻著一本小人書,眼睛大半都在看著窗外的風景,偶爾也跟對桌的老哥閒聊幾句。

一切都挺不錯的樣子,就是車廂內老菸民有些多,燻的許大茂不時的把腦袋伸出窗外去透氣。

車窗外不時的出現村鎮,除了山花的鮮豔,一切都是灰撲撲的。

灰色的土屋和草棚子,暗色的衣著,以及被太陽曬成褐色面板的芸芸眾生。

看著田間地頭勞作的那些瘦的不成人形的身影,許大茂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本以為四九城周邊合作社的百姓就夠苦了,沒想到苦難似乎沒有極限,饑荒就那麼猝不及防的在眼前蔓延開來。

許大茂原本還不錯的心情,漸漸的沉重起來,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壓的許大茂有些喘不過氣來。

瘦骨嶙峋的不僅是人,偶爾看見的家畜也是皮包骨的模樣。

地裡的莊稼甚至是路邊的雜草,也是病懨懨的。

人們將一些樹葉和雜草,往田間地頭裡送,似乎是打算給土地增加一點肥力。

這種土辦法,沒個一兩年根本起不到作用,看的許大茂一陣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哎,這都乾的什麼事兒,地裡的肥力不夠,弄點糞去澆一澆啊,實在不行,進城裡買點化肥也行啊。”

對面座位上的一個穿中山裝打扮的老哥,也跟著嘆了口氣,接過許大茂的話茬。

“天天都捱餓,哪來的糞去肥田,就算有一點,那也是用在刀刃上,哪能隨意的用在下等田上面。

你說的化肥我也知道,一般都管那玩意叫肥田粉。

肥田粉可是進口的東西,貴的很,除了農科院少量用點,農民兄弟們怎麼用的起?”

許大茂尷尬的撓了撓腦袋,自嘲的笑了笑。

“是我見識太過淺薄了,讓您見笑了,就跟那個何不食肉糜差不多。”

“哈哈,這比方打的不錯,小夥子,人挺實誠,第一次出遠門吧?”

“嗯,第一次看見這麼貧苦的地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兩人聊著聊著,就開啟了話題,一句多難興邦道出了兩人的唏噓。

從閒聊中,許大茂得知中山裝老哥,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具體做啥的,許大茂也沒好打聽。

至於中山裝老哥為什麼會不坐軟臥,跑過來和許大茂一樣坐硬板凳的事兒,許大茂也問了出來。

不為別的,只為了軟臥和硬臥的差價。

中山裝老哥外出公幹,能享受軟臥的待遇,坐硬座主要是能掙個差價。

軟臥和硬座的票價可差著十一塊錢呢,相當於普通工人小半個月工資了都。

火車開動的時候,吹著風,還挺愜意。

一旦火車進站停留,暴曬在太陽下,初夏的天,車廂內就又悶又熱。

基本上都跑下車去歇涼,在站臺上吹牛打屁兒。

如此反覆了才幾個站,許大茂一身的臭汗,都感覺自己快餿了。

車廂內的味道,一下就濃厚了起來,劣質菸草和腳臭味混合在一起,讓許大茂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了都。

現在才過了五六個鐘頭,想著要在這種環境下再呆三十多個小時,許大茂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強忍著想進空間歇會氣的衝動,許大茂花了一串葡萄的代價,出錢讓對面中山裝老哥出錢升級成了軟臥的車票。

火車票這個時候,還是認票不認人,許大茂拿著軟臥票,自然能享受到到高階幹部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拿著軟臥車票,許大茂興沖沖的往軟臥車廂趕去。

軟臥車廂人數相當的稀少,基本上都是捨得花錢的洋鬼子,清一色的白皮。

許大茂明顯是高興早了,雖然軟臥車廂人數少一些。

但是洋鬼子的身上濃烈的狐臭味,和奇怪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那味兒比生化武器還要噁心,許大茂甚至感覺胃裡一陣翻湧,甚至有了退回硬座車廂的念頭。

一陣權衡之下,許大茂還是找了個無人的隔間待了下來。

用碎布條做了個簡易的口罩,往軟臥上一躺,怎麼也比硬邦邦的木頭椅子來的強。

白皮們看見許大茂進了車廂,好幾個人都摩拳擦掌,想著去找許大茂的事兒,收拾許大茂一頓。

幾人一陣商量,又有些忌憚許大茂的身份,畢竟這年頭能坐軟臥車廂的,都是一些高階幹部。

白皮們雖然屬於特權階層,但要真得罪到哪個權貴,尤其是那種軍方的,那白皮被吊起來打,都得夸人家教育的好。

許大茂拿著一把蒲扇給自己扇著風,另一隻手不時的從挎包裡,掏出各種零嘴兒出來吃。

一般人都帶著點乾巴巴的大餅,或者點兒鍋巴之類的,就著水糊弄一下肚子。

就算白皮們,也是帶著點硬邦邦的麵包棍兒,了不起加一點果醬。

跟他們比起來,許大茂的條件簡直好的太多了,至少想吃啥,就能吃啥,每天的收拾差評低能兒,收穫的吃食起碼都能塞滿一個房間了。

火車一路向南,山花越發的燦爛,只有那衣衫襤褸和灰敗依舊。

天矇矇亮,綠皮蒸汽火車奮勇前進四十多個小時,終於到了熬到了終點站。

許大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出了火車站。

整個人就像從油裡撈出來的一樣,滿臉都是泛著油光,頭髮就像一坨牛屎團在一起,身上的汗臭味連自己聞著都有些反胃。

站外嘈雜的聲音打斷了許大茂的思緒,許大茂這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儂住宿啵?能洗熱水澡。”

“上車上車,走啵?坐三輪車啵?”

“同志,要不要去老姨家快活一下?老姨那裡小妹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