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京都。國防部大樓,從外面看,那嶙峋的外形像摩多的兩座黑塔。聽說還是當年找了一個世界知名的獲獎建築師設計的,效果圖光輝剔透,如同傳說中的光輝城市。實際建出來,由於透光材料導致的溫室效應,不得不全換成黑色透光率低的材料,要不夏天樓裡靠上的100層就熱的像蒸籠似的。結果就是,加上為了緩解高峰期交通高速垂直執行的密集的電梯bus,真的如同黑山老妖的巢穴,成為公民嘲笑國防部採購部門買家秀的笑柄。

秘書跑步上前,國防部首席安全顧問、參謀長聯席會議副主席,頭髮全白的西奧多霍普,他看到材料後頓了一下。他們本來打算召開的會議就是討論小赫克托爾提交的、瑟肯蘭高速艦隊的情報,升任海軍司令的威廉赫克托爾上將也會列席——結果傳來訊息,巴比倫發生了貨倉爆炸,傷亡不小、局勢混亂。好像在某項偵查行動中小赫克托爾的部下沒有聽命於人皇,按照違令事件,當地啟動了軍事調查委員會。

西奧多霍普奇怪,大約一個月前,人皇不還張羅著貴妃胞妹和這位華族貴胄的相親嗎?怎麼突然反目成仇了?“聯姻失敗導致的惱羞成怒嗎?這就有點不理智了。”不過這倒讓霍普沉思了,話說到底,皇家海軍皇家海軍,人皇名義上是帝國所有軍隊的總司令,但人皇是不是真正的軍隊統帥呢?他有無權力直接向執行任務的一線作戰部隊下令呢?

西奧多霍普於是問秘書:“調查委員會的意思呢?”秘書道:“赫克托爾大校的應急措施都是合理的,傾向於記過不處罰、警告不停職的處理,報告只是懷疑他有親新人類的傾向,給出的艦船資料有可能誇大。”西奧多霍普於笑道:“親新人類?所以就會把對方艦船的航速往高速上吹噓嗎?哈哈哈哈,調查委員會什麼腦子。他那窩裡可是藏著一枚金蛋,他能不小心點嗎?這是CAC(computerassistantcommand)系統的結論,又不是他個人的,難道VIKI會因為親新人類而對我們進行戰術欺騙嗎?不影響今天的聯合會議議程。”

赫克托爾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阿爾道:“海軍總指揮部發來的通話!”“接聽。”赫克托爾道。

“大校,你好。”總參謀長黛博拉希佩爾、國防部首席安全顧問西奧多霍普和升任海軍司令的威廉J赫克托爾同時出現在全息會議席上,代表事態嚴重。

“是,長官。”克洛伊赫克托爾站起來敬禮。

西奧多霍普道:“我們已經令red艦長帶領第14艦隊向你港收攏,注意接收。你和red准將將配合進行白山要塞的立體防禦,一定要保護好海神和踏浪號。”

赫克托爾道:“是,長官!屬下有個問題,特提斯洋和太平洋的制海和制空權,我們還能保證嗎?”

對方答道:“瑟肯蘭艦隊已經用超高速船舶,動搖了帝國的制海權。我們慢了一步,這非常危險。我們判斷出他們的戰略意圖將是摧毀我們對於高速船舶的研發基地,諸多要塞都有可能受到突然襲擊。踏浪號是我們反擊的希望。這次巴比倫爆炸引起的混亂,對他們來說可能是個可乘之機,平復當地秩序的事情我們會派專人去做。你專心投入踏浪號的研究。”

“是!”

“我們甚至希望踏浪號能立即投入實戰,至少越快越好。關於踏浪號的駕駛員……如果他的健康狀況不好,考慮啟用Tyles備份。最近的備份地址是……”

“備份?”赫克托爾疑惑地看著全息會議的影像中,秘書上前對西奧多霍普低語道:“空中偵查已經確認,露克蘭備份區在此次爆炸中遭受損壞,雲巔之國已經清理。目前最近的是奧裡裘要塞了。”

媚拉並不甘心於她遊戲的失敗。“爆炸是個意外,”她新道,“我一定要為人皇做成這件事兒,好為他立上一功。再怎麼說,我也值個公爵夫人呀,好過這沒名沒份的情婦。”

但人皇進入行宮後,卻將自己和雲巔之國的使者Haku關在一起,對姐妹倆都沒表現出很大的興趣。媚拉於是進入宮中,想要等待他們談話的間隙,上去獻計獻策,爭奪寵幸。

卻見人皇盤腿蜷在沙發上,兩眼聚精會神至身體前傾,Haku坐在他對面。

“那是神蹟嗎?是thegreatmother表示接納我的神蹟嗎?我要召見Felix,將她敬為我的德爾菲女祭司……”

Haku平靜地道:“陛下,您已經和thegreatmother立了約,祂會保證陛下的皇位穩固,絕不旁落。”

人皇的眼神露出奇怪:“她也是thegreatmother的使者嗎?”

Haku搖頭道:“陛下,那只是Tyles的一個虛弱的投影而已。”

人皇兩眼放光:“thegreatmother會將Tyles賜給我、賜給皇室?”

Haku皺眉:“thegreatmother尊重你們人類的行為規律,但祂不喜歡戰爭。”

媚拉無精打采地倚坐在行宮的大理石的欄杆上。人皇對於“Felix”的主意引起了她們姐妹的警惕。美亞羅斯走過來,跟在她後面的是宮廷命婦多蘿西夫人。

“貴妃上人,媚拉小姐,這個Felix,不得不防啊。”多蘿西夫人道,“聽說這個過氣女明星,讓殺人不眨眼的特務頭子王簦都為她神魂顛倒,萬一人皇有意與她……”

貴妃道:“這不可能的,人皇如果寵幸新人類,這不是公然和帝國國策相違背嗎?”

多蘿西夫人搖頭道:“貴妃上人,您有所不知,帝國雖然在開疆拓土。但內閣那群人的用意,卻並不是將亞人斬盡殺絕,而是要將他們以二等公民的身份,慢慢吸納入帝國的人類社會範圍——因為帝國內自然生產的生育率,已經低於07了……這是不詳的徵兆。”

媚拉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少生點孩子而已?”

多蘿西夫人十分有耐心地解釋道:“這說明帝國的人口正在衰老。”

媚拉還是不懂:“反正我們有錢有技術,只要我們不老就行了?”多蘿西夫人嘆氣,貴妃美亞羅斯倒還有點悟性:“可是不生孩子和生育權的自由,不是您教給我的、獲得民眾女性支援的旗幟嗎?”

多蘿西夫人皺眉:“這也正是我未能解決的疑問——女性在生育和撫養幼兒過程中,與男性相比,成本要高出非常多。

在古代社會,正是透過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剝削和傾軋,強制讓女性依附於男性謀生,只能透過出賣生育權獲得社會立足的權力——這個制度就婚姻制度,它的本質是一種經濟制度和生產的基本單位,生產的產品就是人口。這是一種古老而殘忍的制度,但也透過對女性的剝削,保持了高生育率——不生她們就沒有權利和保障,不生就沒法過活。但文明啟蒙開化以來,由於女性受教育程度提高,她們參與勞動市場,能夠獨立地在社會中生活,所以出賣生育權就不再是必要的。但此時,由於人類社會保持了數千年的男權社會和私有制的特性,政策一時無法轉彎,此時,婚姻制度的重點變成了對個人財產的最大保證,對於女性個體來說,生育和撫養會嚴重干擾她們的收入,對她們在社會經濟上並不划算;男性也不願意為生育支付。自此,生育率就雪崩一般一路走低。

這引起了人口學家的警惕,但是,非常愚蠢的是,他們採取了開歷史倒車的政策。他們非但不向育齡女性提供政策傾斜和幫助,比如說給未婚女性孩子以同等的公民權、教育權,提高育齡女性的福利等,提高女性的生育慾望,降低生育的門檻。反而想透過恢復壓榨女性的歷史政策來提高生育率,比如不生罰款、禁止墮胎,減少女性的社會勞動參與度、號召女性迴歸家庭等古老的手段,逼迫女性再次回到向男權社會出賣生育權的狀況。

加之資本主義對於生育權定價的衝擊,其結果就是,向一個系統加入不穩定因素,階層的分化更加加劇。

原初人類上層的女性生育率越來越低,她們的生育權特別高價,很少有男效能夠負擔,有價無市,所以她們幾乎被動地選擇不生育,這一部分生育潛力反而被澆滅了。原初人類中低層女性,則選擇了“既然賣,就賣個高價”的策略,集中希望給人類上層男性生育,但上層男性取得妻子的可能性高,大部分這種型別的女性只能保持情婦的角色。對於中低層的人類男性,他們只能選擇二等公民的新人類女性,這一部分目前生育率最高。因為帝國的法律規定了,“只有成為帝國公民的母親,新人類才能擁有帝國的公民權”,這個古代的女性家庭地位是一致的。

我並不支援這一現狀,但她們卻是帝國生育率唯一能夠達到2的人群,是帝國新生人口的主要來源。

說到底,解決的策略竟並不是讓女性的生育代價變得更小,而是生產出更多的奴隸,轉嫁這些代價,讓那些不得不承受這些的人承擔這部分代價。”

貴妃道:“這個人皇對Felix的青眼有什麼干係呢?”

多蘿西夫人道:“如果那個女人得到人皇的寵幸、生下孩子,也是被帝國法律承認的皇室成員!”

貴妃跳起來罵道:“說來說去,還是爭奪繼承權的老一套!我們姐妹費勁心機才拿到這個地位。我們倆雖然是平民,好歹也是正經人類的女兒,那個人造人算什麼?絕對不能讓那個二等人的亞人戲子登了天!”

王簦如今已和Felix每日出雙入對,儼然熱戀的情侶一般。奇怪的是,一向自視甚高、虛榮又清高的Felix居然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被征服的感覺,這是以前她所有追求者的殷勤都沒有的感覺。Felix於是在家庭生活中心甘情願地扮演起一個柔情似水的妻子的形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完全不似她對龐巴迪朋克那種敷衍的態度。

為了權力和“精忠帝國”而冷對孤燈三十年的王簦,第一次體味到了家庭和溫柔的味道。

貴妃帶有警告、試探和威脅意味的親筆信送到Felix手中的時候,Felix不可掩飾地害怕了起來。多年在演藝界摸爬滾打的經歷告訴她,絕對不能得罪權貴,否則分分鐘就是前一秒炙手可熱,後一秒大廈傾頹。此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找王簦求助。

王簦雖然對新貴妃姐妹嗤之以鼻,但當威脅送到手中,他也不得不多想。對方言辭不善,他第一反應是,人皇對於Felix在親善舞會上冒名頂替的行為發怒了,要Felix本人以驗證並訓示,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但是仔細分析文字,王簦發現貴妃的意圖乃是威脅Felix不要抱有親近人皇的妄想,而且特意囑咐不許覲見,而是要大張旗鼓地移駕拜訪。他於是分析,這只是一場內廷的爭風吃醋。

但是人皇怎麼會特意注意到Felix身上呢?這使他大為不解,難道人皇也傾慕於Felix?以人皇不著調的性格,不是沒有可能,畢竟Felix是新人類,人皇對異族美人有獵奇之心也是可能的。——或者,更危險的,就像人皇冊封新貴妃拉攏人類平民階層,難道,他還想梅開二度故伎重施,寵信Felix以拉攏亞人階層?

如若真是如此,這人皇還真是有亞歷山大之志啊!不容小覷。——這個想法讓王簦警惕了起來,無論出於政治聯盟的利益還是雄性的嫉妒之心,他都決不能容許Felix和人皇有所親近。而且,那小子再怎麼不靠譜,他是皇帝啊——帝國名義上的元首啊!人類史上,有多少美貌家室優越受到良好教育的女性,為了成為皇室成員,甘心承受一生的遭人非議和心理壓抑,放棄自我發展的可能性,只為追求那頂閃閃發光的王冠呢?

本來以為防住媚拉就可以向拜拉維利首相交代了,沒想到,人皇竟然想親自下場?

王簦忍不住,點燃了一支菸。

Felix又驚又怕,抓住了他的胳膊,雙眼淚盈盈、楚楚可憐地望向他。這讓王簦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美人傾心的是我啊,縱然你是天潢貴胄,又有什麼用呢?你不過是帝國的虛君、立憲的符號,我們這些為了帝國征戰的實權派才是真正的權力藝術家啊——小皇帝,你懂什麼呢?

他吸了一口煙:“對了,聽你們家的大管家說,你家有個僕人,休假去了奧裡裘?”

Felix自己都不太清楚:“是有個人請假了。”原來王簦都會檢視她家每日的安全、保衛和服務人員的情況,這讓她更感動了。

王簦朝她轉過身去,身體前傾,“Felix,我現在鄭重地問你,你願意為了我,成為帝國公民的母親嗎?”

Felix臉紅了:“但,但是……我還沒有……”

“現在就跟龐巴迪離婚。”

離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