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他後悔自己沒有經受住畫畫的誘惑,呆坐了好一會後他想起自己和愛德華的課程還沒有結束。

稍微收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裝,他拿起自己平時去找愛德華時背的包,裝好幾條麵包上山了。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愛德華啃著麵包口齒不清地說:“只有一點,你的畫裡還缺一點。”

“還缺什麼?”迪亞波羅在畫板上畫著飛鳥走獸。

“你缺少了靈魂啊,迪亞波羅。你沒有把畫的靈魂展現出來。”

“靈魂?那不是虛假的嗎?”

“誰說的?”愛德華坐正,手裡轉著一隻畫筆。

“別人都這樣說的……他們說靈魂的存在是虛假的,人只有肉體和精神。”

“他們是畫家嗎?”

“不是,他們只是……”

“那你還在乎他們幹嘛?聽著,我們是畫家。畫家的畫裡是有靈魂存在的。”愛德華隨手勾勒了幾筆出來,那甚至不成輪廓。“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悲傷?”迪亞波羅看著畫紙上那似乎是眼睛的線條。

“沒錯,就是悲傷。世間萬物都是有靈魂存在的,靈魂,就寄宿在大腦裡面,如果你想要給你的畫賦予靈魂的話就要抓住你畫的人,或者動物,他們的眼神。

因為眼睛是人體這個封閉牢籠的窗戶,透過它你可以看見……”愛德華在紙上畫著,對迪亞波羅傾囊相助。

而迪亞波羅的注意已不在他身上了。‘靈魂?還有大腦?’他不住地在心裡嘀咕著,‘靈魂?大腦?靈魂?大腦?靈魂!大腦!’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彷彿有什麼開關開啟了一樣,他的世界不一樣了。

五顏六色的各種各樣的靈魂浮現在他眼前,他看見了飛鳥翱翔的靈魂,看到了愛德華孤獨的靈魂,看到了世間萬物各色的靈魂,很美……

他烏黑的眼睛逐漸染上了彩色

“我就知道神的詛咒是不存在的,這不是詛咒,這是祝福!天佑我格魯特納家族……”他看著天空中遨遊的各種靈魂,低聲地讚歎著。

“你在說什麼呢,迪亞波羅?我要講到重點了。”愛德華敲了敲自己的畫板。

“好的愛迪~”精神亢奮的迪亞波羅就這樣度過了一個上午,在今天,他理解了世界的真理。

哼著輕快的小曲,迪亞波羅走在下山的路上,他稍稍一抬手,一隻麻雀落在他的指尖上。

“乖孩子~”他伸出手指搓了搓麻雀的頭。

回到莊園裡把麻雀放在桌上看它啄著麵包渣,開啟抽屜掏出一套刀具,乾淨利落地把麻雀的頭給割了下來。

迪亞波羅小心翼翼地將頭顱刨開,將麻雀的腦組織取了出來。

“你已經不會再被這肉體束縛了呢,小麻雀~”他凝視著麻雀的靈魂,然後把這顆腦分成幾份,加上顏料,細細研磨製作成這世間最美的顏色。

他不再只是畫畫了,他是在將鳥的靈魂用畫筆轉移到紙上。

“完美!”迪亞波羅放著把畫晾乾。他要給愛德華看看,看看這是不是他說的那種“有靈魂的畫”。

第二天,他悄悄將畫藏在包裡,一大早就跑去給愛德華炫耀自己的新畫,他敢肯定他從愛德華的眼中看到了錯愕的神情,這讓他感到無比滿足。

他畫的畫越來越多,莊園附近無頭的動物屍體也越來越多了,終於有一天,格魯特納家族的眾人發現了他畫畫的事。

於是他收斂了幾天,畫著沒有靈魂的畫,裝作是個正常人。

家族眾人也徹底放下心來,不再追究他畫畫的事。

-----------------

畫完了一幅夕陽之景的愛德華伸了個懶腰,撥出一口熱氣暖了暖手,收拾好畫板和畫筆顏料悠閒地下山回家。

剛一開啟門,就看見迪亞波羅揹著手,睜大彩色的雙瞳看著他。

“晚上好啊迪亞波羅。”愛德華放下畫板和包,搓著手走到火爐邊點起火,他要泡點茶來暖暖身子。

“晚上好,愛迪~”迪亞波羅伸出一隻手晃了晃。

“所以,未來的大藝術家來找我做什麼呢?”愛德華燒上開水。

“愛德華·布魯尼,你想名垂青史嗎?以一個畫家的身份。”

怎麼可能呢?愛德華露出苦澀的笑:“我還完好時都沒有出名,現在殘疾了還怎麼成名呢?”

“你就說你想不想吧……我可以幫你。”

“認真的?”

“認真的。”迪亞波羅露出了非常嚴肅的表情。

“想,非常想。”愛德華抬手露出手腕上猙獰的傷疤,“我無時無刻都想要成為喬託那樣享譽世界的畫家啊!”

“哪怕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哪怕會付出生命。”反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閉上眼睛,我送給你一個禮物,過段時間你就能作為畫家名垂千古了。”迪亞波羅背在背後的手動了動。

“好~”愛德華閉上眼,期待著迪亞波羅送的禮物。

“歘”的一聲,迪亞波羅把身後的刀拔出,一刀砍下了愛德華的頭。

愛德華的笑臉凝固了,迪亞波羅撿起地上正流著血的頭顱,小心地將血瀝乾:“放心吧愛迪,我一定會讓你名垂千古的。”

他用布把頭包起來,放進包裡,踩著輕快的步伐回家了。

愉悅地刨開頭顱取出腦組織,迪亞波羅小心地將顏料調好,把愛德華心中的樣子,最真實的樣子描摹在畫紙上。

一週後,新銳畫家迪亞波羅·狄希斯·格魯特納的畫作《孤獨的畫家》名震義大利,畫作中畫家的原型愛德華·布魯尼的故事也在全國流傳著。

佛羅倫薩的人越來越少了,本地的治安官開始調查城裡失蹤的人到底去哪裡了,但沒有人發現迪亞波羅埋在後山的無頭屍體們。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知道格魯特納家族的真相,包括迪亞波羅已經在畫中永生的父母和妹妹包括他更多的兄弟姐妹親朋好友。

格魯特納家族的遺傳病不斷在惡化,祖先的禁令也形同虛設。

終於在臨終前,為了躲避治安官,背井離鄉的迪亞波羅懷念起自己還在莊園裡的日子。

他抽出了自己的靈魂,用自己的腦組織畫下了那幅《山谷》,畫下了格魯特納家族罪惡的開始,從此,迪亞波羅的後代們也開始發病,走上了他的老路子。

“這就是格魯特納家族的故事了。”梅艾麗放下手中的大部頭書,從一旁抽出另一本燙金的書冊。

“接下來,就是我和佩特恩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