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兩人中間的程希牽住胡若欣的手,落落大方地抬頭看著眼前的雋朗青年,溫聲邀請:“江勻,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他將她送到家門口,她理應請他進屋入座,以茶回禮。

江勻看了眼燈火通明的程家,濃墨渲染般的黑眸微微一怔。

“不了,改天吧.”

雖然很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但他聽見了屋內的戲曲聲,說明她的長輩在家。

他還沒準備好見她的家人……程希沒有勉強,只是彎了彎唇,道:“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有東西想送你.”

江勻眸光微動:“哦,好.”

見他應下,程希才放心地拉著胡若欣往屋裡走。

她一走動,胡若欣便發現了她那不自然的走路姿勢,連忙挽住她的胳膊。

“等會兒,你的腳怎麼了?受傷了?”

程希腳步一頓,默默點了下頭。

“怪不得今天你是被送回來的!怎麼傷的?嚴不嚴重?”

胡若欣低頭打量著她的雙腿,生氣地關心道:“受傷了你怎麼沒跟我說啊,你要是跟我說了,我剛才不就去接你了嘛!”

“若欣,只是小傷.”

胡若欣聞言不高興地嘿了一聲,鬆開她的手,雙手叉腰,“小傷就不用跟我說了?你以前可是什麼事都會和我說的,現在受傷了居然還想瞞我?還拿不拿我當朋友了?程希,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程希拉住她的衣袖,果斷低頭服軟:“對不起嘛,不氣不氣,氣大傷身,還長皺紋.”

胡若欣瞬間破功,“……”女孩撒嬌的樣子,又軟又可愛,一旁的江勻挑了下眉,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忍了忍,最後以拳抵唇輕咳了聲。

意識到江勻還在一旁,胡若欣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手裡的帆布包甩到另一側的肩膀上,然後伸手扶住她,“先進去,以後有的是時間審問你.”

走了兩步之後,胡若欣不由得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青年,晶瑩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沉思。

送受傷的女孩回家……以前初中的時候,她怎麼沒發現江勻這麼熱心呢?當年他拒絕女生的告白和接觸時,可是毫不憐香惜玉的……看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跨過門檻後,胡若欣的嘴開始閒不住了,“對了,還有一件事.”

程希側過頭:“嗯?”

“你的包摸起來為什麼有點溼溼的?”

胡若欣不確定地將肩上的包提起來,仔細瞅了瞅,“這包本來就是這種手感的面料,還是裡面裝著的水杯漏了?”

程希眨了眨眼,輕聲解釋:“被人潑了水.”

“潑?”

這個字眼聽起來可不太妙。

胡若欣皺眉,“誰潑的?”

“王英珍.”

“咦?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兒聽過……你千萬別提示,我自己想,我肯定在哪裡聽過.”

“好,那你先想,我去找東西.”

望著兩人的身影,江勻輕抿唇角。

屋內傳來聲聲鏗鏘的戲曲,他安靜地聽著。

很快,本就要唱完的戲曲便落下尾音。

江勻輕轉瞳眸,百無聊賴地看著大門上貼著的春聯,帽簷在臉上落下一大片陰影,遮擋住視線。

他抬手摘下頭頂的黑色鴨舌帽,修長白皙的手指插入發隙間,隨意地撥動髮絲,被壓塌的頭髮頃刻變得蓬鬆起來。

他拿著帽子負手而立,微微仰頭,淺碎的髮梢垂落額前,掃過清朗而深沉的眉。

紅色春聯還很新,未褪色,沒沾汙,上面的毛筆字行雲流水,端正大氣。

上聯:天增歲月人增壽。

下聯:春滿乾坤福滿樓。

橫批:心想事成。

這幅對聯,看字跡,應該是程希寫的。

字如其人,見字如晤,不難想象到她執筆落墨時的虔誠與雅緻。

江勻勾唇輕笑。

程希拿著東西出來時,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光影與黑暗交織處,孤傲頎長的青年站如松柏,長身玉立,他仰著頭,不知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冷硬的面色柔和下來,緋薄唇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稜角分明的下顎線條似用畫筆勾勒,精緻清晰。

程希緩緩停下腳步,長睫輕顫,只覺得眼前之景,太過攝人心魄。

夜月與他皆入畫……驚鴻一掃亂凡心。

程希捏了捏指尖,思緒微緩。

邁步朝他走去,來到他面前,她疑惑地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了眼,輕聲問:“你在看什麼?”

江勻的目光此時已經落在她的身上,“春聯.”

他說:“我猜,這是你寫的.”

程希點頭,笑了下:“猜得很準.”

她伸手,將手裡精美的手提袋遞給他,“這是送給你和江爺爺的.”

江勻眼露期待:“什麼東西?”

程希笑而未答,等著他自己拆開看。

江勻接過,開啟袋口往裡看了眼,那兩罐玻璃罐上貼著的“枸杞菊花茶”五個大字十分顯眼,“……?”

程希解釋:“這是養生必備.”

江勻挑了下眉:“給我家老爺子就算了,你怎麼還給我準備了一罐?我年紀輕輕的,看起來是要養生的人嗎?”

“你之前說,不注重養生,年紀輕輕是要脫髮的.”

江勻迷茫地微眯眼眸。

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想了下,他突然回憶起來,這話是他和胡祥州一起去吃飯時說的,那次正好遇見她和朋友在聚餐……江勻低笑一聲,稍微彎下腰與她平視,漆黑的瞳仁裡凝著幾分意味深長的促狹,“原來你聽見了啊,記性還挺好.”

程希愣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什麼。

她懊惱地紅了臉頰,“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不小心聽到了.”

“哦,不小心聽到了”,一樣的話,從他的口中重複說出來,尾音微挑,莫名的旖旎勾人。

程希被堵得說不出來話。

見她一副羞窘得要鑽地洞的模樣,江勻收斂了些。

他直起身,紳士地後退半步,微彎的唇角卻怎麼也壓不下去,“謝謝程老師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程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乾巴巴地回了句:“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