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皇城極度靜謐,哪怕是風月樓也慢慢偃旗息鼓。

風月樓共有七層,越往上走,姑娘和小倌越是上等,接待的恩客也非富即貴,且聽說頂樓只有一個房間,是樓主的專屬。

此時房間內燈火通明,卻又寂靜無聲。

容玄不再是白天那個愛笑的白衣公子,他一身血色單衣,墨髮隨意披散在身後,眉色陰冷,薄唇艷紅,妖冶不輸蓮華:

“蓮華,你膽兒肥了?”

他的語氣就像地獄深處勾魂索命的無常鬼。

蓮華正跪在他身前,埋低了身體:“蓮華認罪。”

“下次再自作聰明,就別怪我不顧情面。”按照原計劃,今日蓮華本該捨身陪那禮部侍郎薛曉義,從而獲取準確的情報,誰料他居然耍小聰明,讓旁人替了自己。

雖然情報到手了,但蓮華不聽命令,這對每一個上位者都是種挑釁!

“是。”他不卑不亢,甚至朝下的臉上還帶著點笑容。

蓮華不是故意惹怒容玄的,他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位小姐,不知道她聽聞自己還是清白之身,會不會高興一點點?

容玄見狀,眼睛一眯:“你很開心?”

蓮華如實回答:“有一點。”

“哼,你倒是老實。”容玄默默掰起了手中的摺扇,這會他拿著那扇子,極為違和,沒一會便將它摳得七零八落:“蓮絳已經找到神醫谷所在,相信不久,你就能如願以償了,到時候變成了真男人,你可要去追求燕二小姐?”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這種幼稚的問題,一點都不符合他的人設!

真是奇奇怪怪。

“蓮華不敢,小姐天人之姿,容不得蓮華褻瀆。”

容玄心下一鬆……等等,他為什麼要鬆一口氣?

容玄直覺不妙,啪的一聲把摺扇的屍體丟到蓮華面前,心情突然變得煩躁,他惱羞成怒:“你自作主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以後就不要在樓裡了。”

不在風月樓,便只能去做最危險的事情,但,蓮華心甘情願。

“多謝主子恩典。”

他悄無聲息地退下,終於擺脫了以色伺人的命運,容玄到底是如了他的願,也如了燕拂羅的願。

他,感激不盡。

皇城徹底陷入沉睡,城外是綿綿不絕的山脈,一把火光突然攔腰折斷了山的寂靜,很快,第二把、第三把……無數的火把映得夜色都是紅的。

“殺!”

一騎五百人的小隊,鬼魅般摸到一夥強盜的山門,舉劍便殺!

訓練有素的兵猶入無人之境,山寨裡的人大半是在睡夢之中就去見了閻王,很快剩餘的女人小孩也都被聚集在寨前的空地上。

一人身著黑色盔甲,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容貌俊美,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每一處都得天獨厚,濃的眉,挺的鼻,紅的唇,讓人見第一眼,就不自覺心跳加速。

偏偏此刻他臉上帶著血,是她們的丈夫、兄弟的血!

女人們的目光逐漸充滿了怨毒。

他卻仿若不聞,慢悠悠道:“雷炎呢?”

雷炎就是這夥強盜的頭頭,這裡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山匪聚集地,平時靠打劫為生,卻也從不害人性命,自從雷炎來了就不一樣了。

雷炎在江湖上就是人人喊打的大盜,一朝被追殺,逃到此處殺了原寨主,自己取而代之。

從那以後便成了虎嶺一帶的毒瘤,他縱容手下殺人,強搶民女,還經常騷擾掠奪山下百姓,官府早就看不慣,幾次派兵前來都無法將此人剿殺。

虎嶺樹林高密,地形複雜,還沒找到準確的位置,他們自己先把自己繞暈了,久而久之,雷炎的名聲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趙璟這次請兵而來,為的就是將此人一舉擊殺。

可惜他的問話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有的盡是女人們吐在地上的唾沫,和孩子們怨恨的目光。

趙璟微微皺眉,有些不耐:“說出雷炎所在,便饒你們一命。”

他邊說邊舉起手中刀,作勢要砍向最近一個女人的身上,她懷裡還抱著一個襁褓,包裹著一個不足月的嬰兒。

這一舉動不止嚇壞了女人們,跟著趙璟計程車兵也紛紛握緊了拳頭,他們可都是有女人和孩子的人,趙璟這一刀砍下去,不知道要失去多少民心。

好在終於有人受不了心裡壓力,大喊出聲:“雷當家朝後山跑去了!”

趙璟一停,指著讓她出列:“帶路。”

留下多的人在原地看守她們,趙璟只帶了兩個副將跟著去了後山。

後山不仔細看就是一處懸崖峭壁,在女人的帶領下,他們才發現一條不起眼的小道,追蹤半個時辰後,終於在前方看見了雷炎的身影。

趙璟立功心切,大喊一聲衝了上去:“雷炎,站住!”

很快他就和雷炎戰在一起,兩人都是殺過不少人的人,只不過趙璟殺的是敵軍,雷炎刀下卻盡是無辜亡魂,所以論陰險,趙璟還比不過他。

就在雷炎漸漸處在下風后,他突然衝上前緊緊抱住了趙璟,只聽一聲細小的“磕噠”聲,漫天的火光炸亮了方圓幾里!

雷炎出身不器門,最擅機關和震天雷,他這是,要和趙璟同歸於盡!

火光散去,濃烈的煙霧卻久久縈繞不散,彷彿在為逝去的人弔唁。

幾個將兵鬼哭狼嚎衝上前,徒手挖著震天雷炸出的大坑。

趙璟不僅僅是皇子,還是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不會的!

誰也不相信趙璟會出事,誰也沒料到趙璟會出事,包括遠在皇城裡的燕拂羅。

她早早睡下,半夜就醒了。

她總感覺自己忘了點什麼。

於是睜著眼睛,瞪到天亮也想不起來,就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到了天矇矇亮時,相府突然熱鬧起來,好像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群人來敲門,又一群人簇擁著燕相匆匆離去。

燕拂羅起來,抓了把瓜子和小喬坐在門口,賊兮兮地透過門縫去看。

“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