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後的話說的實在是太過矛盾,一時間,就連我都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滿臉迷茫的抬起腦袋看向他的後腦勺。

誰知,他壓根兒不打算解釋,直接忽然轉過了身,二話不說,拽著我和李明月就往花壇邊上的一棵柳樹旁邊走去。

他看著瘦削,勁兒還不小,直接把我和李明月一把丟到了樹幹邊,我感覺自己的肩膀和樹幹狠狠撞了一下,生疼。

我揉著肩膀,一時間,腦子裡有一萬個疑問,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就連七叔都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瞅著我們幾個。

“周瞎子!你瘋了!你這是要幹什麼?”

周黑卻沒空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走上前一把扯著他,也往柳樹邊上扯。

“你該過來就快點過來,別在那兒傻愣著!你看看周遭那些孤魂野鬼早就跑完了,沒人吹你身上那三頂命火!咱幾個再繼續站著,全都要完!”

七叔依舊滿臉的懷疑,皺著眉頭一把甩開了周黑,然後自己走到了柳樹邊上。

但卻還在低聲的發問。

“你到底是在怕個啥玩意兒?”

周黑根本沒打算回答,他站在柳樹邊上,背對著樹幹,手裡頭的燈籠和布包裹都丟在腳下,直接捂上了耳朵,緊緊咬著嘴巴,一言不發。

刷啦啦……

忽然間,原本已經適應了周圍這滿是寒冷環境的我,渾身雞皮疙瘩又起了一遭。

一股子刺骨的寒意襲來,並非晨間的霧氣能比擬。

我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被凍得有些發疼,好像被冰水浸泡一般,止不住想打顫。

這並非來自生理上的寒冷,而是我的腦子,我的整個人,都止不住的覺得冷。

我形容不出來這種感覺,但是我對它太過熟悉。

在走陰的時候,入了地府,人依舊是有感覺的,不過此時那感覺並非來自於肉身,而是來自於魂魄。

在這樣的情況下,會讓我冷到渾身發顫的,便是每回都不得不去見的幾位人物。

我連忙扯了扯李明月和七叔,他們二人還沒有動作。

“七叔,是陰差!陰差在陽間辦事兒,咱們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說,否則是要出大事兒的,得快點兒學著周叔這樣才行!”

李明月雖然不清楚我和周黑為何如此驚慌,但是看見我如此著急,也被嚇得不敢說話,連忙學著周黑的模樣,捂上了耳朵,甚至因為害怕而蹲下了身子。

寒冷的感覺越來越接近。

那刷拉拉的聲音明顯是陰差手中的鐐銬在互相碰撞。

七叔不情不願地捂上了耳朵,可我卻明顯發現他的眼睛還留著一條縫。

我心頭著急,連忙用極小的聲音對他催促道:“七叔!”

七叔並不打算理會我,他只嘟囔了兩句。

“我倒要看看你們說的這麼玄乎的陰差到底長個什麼樣子,你不必管我,護好你自己就成了,我知道分寸。”

他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心急也沒用。

而且我總覺得,隱隱約約好像已經能從濃霧之中看見兩個影子。心頭害怕之餘,我連忙閉上了眼睛,咬著牙不敢再說話。

閉上了眼,黑暗之中。

我的耳邊只留下捂住耳朵時,自己脈搏那如同火山中的岩漿一般湧動的聲音。

寒冷越來越近,周遭明明沒有半點腳步聲,但是金屬碰撞出的刷拉拉的聲響卻越來越讓人毛骨悚然。

這聲音就和那股子冷氣一樣,不是透過肉體感覺到的,我就算不想聽,也不得不聽見。

但我也知道,這陰差都是按照規矩辦事兒的,我們這樣做,為的不是當真“不看不說不聽”,而是為了避免讓這陰差覺得我們不敬,罰我們。

發抖發顫。

我凍得有點兒快站不住腳。

然而,那枷鎖的聲響忽然停下,聽起來就在離我約摸十多米的地方。

這時候,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我忽然聽見在我旁邊稍矮些的地方,傳來咔噠咔噠的聲響。

這是牙齒碰撞的聲音。

而我記得,在那兒的,正是蹲下身子的李明月,她這是冷得牙齒打顫。

不成,若是這樣下去,她會被著陰差注意到。

我心中著急,但是卻又不知該如何行動。

試探著稍稍挪了兩下步子。

不遠處的枷鎖聲沒有響起,寒氣也並未繼續逼近。

於是我膽子稍微大了些,多挪了兩步,然後便碰到了在我邊上的李明月。

她被我接觸的一瞬間明顯很害怕,我感覺她渾身一僵,但是卻又不敢動彈,只是在微微發抖。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在稍稍挪動離她更近了些,乾脆站和她貼著。

或許是感覺到我身上的溫度,終於意識到我不是陰差,她身上的顫抖停了下來。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忽然間金屬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周遭的溫度變得更低了。

就連我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想要發抖。

我聽見我身後的李明月又一次發出牙齒打顫的響動。

她在害怕,她也感覺到了,陰差在向我們靠近。

心裡頭著急之餘,更多的還是害怕。

但我一想,著如果是這會兒我退到一旁,只怕李明月會更害怕,她要是會惹上麻煩,我心裡邊會愧疚。

於是我咬咬牙,沒有離開。

彷彿是循著聲音而來,寒冷逐漸逼近。

我心裡邊越來越慌,但是卻不知道如何是好,著急之餘,心裡邊生出了一個衝動的想法。

在那聲響依舊還在徘徊之時,我乾脆咬牙,鬆了捂著耳朵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將身上的壽衣一脫。

而後一蹲,將壽衣同時披在了我和李明月身上,這才重新捂上耳朵。

我旁邊的李明月顯然頗為詫異,她渾身上下的動作停住了。

忽然,我意識到,為了讓這件不算寬鬆的女式壽衣能將我們兩人裹住,現在我倆的動作有些太過親暱,我幾乎是以一個抱著她的姿勢蹲在她邊上。

她該不會以為我想佔她便宜吧?

我也是心慌,但是又沒法說話,只能繼續保持著這樣擠在一塊兒的姿勢,一動不動。

聲音近了。

幾乎咫尺。

李明月不再冷得打顫。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邊上李明月好像稍稍放鬆了些,甚至將腦袋靠向了我懷裡。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