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開了車門,下了車,帶著我一頭扎進了這市場裡。

這市場裡面,有賣菜的大媽,每個人拿了塊塑膠布,上頭放幾件家裡邊種的新鮮蔬菜,也不要吆喝,只坐在菜後頭,蹺著個二郎腿,在那兒聊天,愛買就買,不買的就算了。

除此之外便是些,追著自家攤子小車來的商販,大約都是賣涼粉涼皮一類的小吃。

這些人看起來和七叔並不相熟,每個人看他的眼神也和看一般人沒什麼區別。

七叔明顯也不是找他們的。

在這些市井背後,還有許多門店,半開著的,虛掩著的,或者大開啟房門的,都有。

他們掛著的招牌,要麼是賣舊物的,要麼是典當行異類現在已經不常見的營生。

還有些,什麼招牌都不寫,一晃眼兒卻能看見店子裡面一個櫥窗,裡邊兒擺了些密密麻麻的,剛出土的器具。

這群人看見,七叔哪怕不向他打招呼,都會對他微微點頭,眼神中多是恭敬。

這樣的場景著實有點意思。

這一看不過市井平民,仔細看下來這些開門店的,和陰圈定然脫不了關係。

七叔帶著我走走停停,路上還順便給我買了碗涼粉,叫我先墊肚子,然後東拐西拐,拐到了市場的深處一條幽黑的巷子裡頭。

這條巷子的深處就只有有一扇緊緊關上的木門。

在木門的上頭有個不太顯眼的標牌,大致寫著什麼什麼香火鋪,只不過前頭的兩個字已經看不清楚。

門的兩邊和頂上還掛著過年時候的對聯,只不過現在顏色已經從當初的鮮紅變得暗淡,已經積灰,看上面的字和今年的生肖不合,是幾年之前掛的了。

門看起來也不太吉利,明明是粗糙木質的門,卻塗上了紅色的漆,暗戳戳地待在這巷子裡頭,乍一看還以為牆上潑了一灘血。

我一到周圍就開始情不自禁的倒抽冷氣兒。

那地方的地勢乍一看我就覺得不對,怎麼會有人把家裡院子的房門開在這麼一條不見光的巷子裡頭?

而且房門口還正對著巷子外頭的十字路口。

七叔沒帶我進巷子裡。

我站在巷口,卻已經情不自禁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七叔,你確定我們要找的人在這地方?”

住這個地方的人定然是個不懂風水的,要不然就是跟一心求死的,這兩種人對我和七叔這回的活計而言,能有什麼用處?

七叔沒回我的話,咳嗽了兩聲,算是清了清嗓子。

他吸足了氣,向緊鎖的院門吼起來。

“周瞎子!我是梁老七,接了個發大財的生意來找你了!”

他話音剛落,從院子那低矮的圍牆裡頭忽然飛出來個東西。

七叔不動聲色,任由的東西摔在我們二人面前,摔了個稀巴爛。

我向這物件看去,是個用木板條做的板凳,雖然有些粗糙,但重量卻是實打實的,若是被砸這麼一下,肯定頭破血流。

我被這場景給嚇傻了眼,查吧著眼睛向七叔問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七叔看了我一眼。

“還能是什麼意思?不答應唄。嗨,這人就是個倔脾氣,腦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少了根筋,越是賺錢的活計,他越是不幹,也不知道他這究竟是圖啥。”

他說話的時候故意吊著嗓子,像是怕院子裡邊的人聽不見。

院子裡的人倒也算給他面子,聽完其說的話,好歹飄飄悠悠的回了一句。

“我不賺錢,該走就走吧,不然下回一定衝著你腦袋砸。”

這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如果按照聲音來,估計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

但是剛才插他這一胳膊丟出來個板凳,現在還摔得稀碎,我心裡邊又覺得肯定不可能有這麼老。

這院子裡面的人是被這屋子的風水給虧了精氣神。

七叔被院子裡頭這周瞎子罵了,但他卻依舊不知悔改,這次甚至直接走到了巷子裡,砰砰砰直拍門。

“哎喲,我說你這人都把自己關屋子裡幾百年了,跟我一塊兒出去一回能出什麼大事兒?你和啥東西不對付,別和錢不對付呀,快開門!”

看著隨著七叔每一下拍門,木門上面的灰塵都要抖下來不少,我甚至覺得用不著院子裡頭的人答應,他自己就快把這門給拍碎開啟了。

院子裡又是一陣叮叮噹噹。

這回摔出來的,乾脆就是一塊爛木板,但卻直直擦著七叔的腦袋邊上,摔到了他身後的巷子裡。

看著這塊起碼十斤重的大木板被摔得稀碎的樣子,我情不自禁上前,扯了扯依舊不信邪的七叔。

“七叔,和他說錢是說不通的,要不是你讓我來試試?”

大概是拍門拍累了,據說長嘆一口氣,叉著腰往後退了幾步。

他抬頭看見了院子的牆沿兒。

“唉,算了,你來試試吧。”

我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周圍的情形,思索片刻。

沒有敲門,我直接向院子裡面朗聲說道:“周哥,我是丁家的晚輩,這回來找您多有冒犯,也不想擾了您的清靜。只不過這回我們實在是出於無奈,這單子要去的地方實在是邪乎,沒了您幫忙實在是不行。”

說道最後兩句話,我稍加思索。

“你看,您在您這院子裡頭一直待著,終歸有一天會受不住這地方聚集的煞氣。倒不如和我們一塊兒出去走走,有什麼煩心事兒,說不準就解決了呢?”

這回院子裡頭沒有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沒往外邊兒丟東西,院子裡的人安靜了下來,似是在思索。

就這麼等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

嘎吱一聲。

那扇紅色的老木門開啟了一條縫。

沙啞而又蒼老的聲音,從門縫裡頭飄了出來。

“小夥子你走過來。”

聽見他這麼說,七叔和我面面相覷。

不過沒等我邁過往前走去,七叔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了老木門的門沿。

他肉眼可見的身上頓時青筋繃起,渾身上下都在使勁兒。

老舊的木門,經不住他這麼折騰得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七叔卻對身後的我抬了抬下巴。

“趁現在快進門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