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白夜山下的斷崖峰,據說是被一個力大無窮的仙人劈開的。

仙人擁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因為當年的這座山上面佈滿了結界,人們出行得繞路不說,誤入此間的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那位仙人一斧頭劈下來,整座山便被劈成兩半,山上佈下的迷陣統統散去,人類才終於又能夠在這座山上打獵,靠山吃山,倒也安樂自在。

此後那位仙人便離開了,連姓名都不曾留下。

巫子幀從兩座山之間的峽谷越過,感受著附近不尋常的靈力波動。

峽谷的另一頭,是一個城鎮,巫子幀彷彿去過。

只是這鎮子著實奇怪的很,靈氣混雜,自然之靈也都是混著的。

山林之間,該是土靈精華木靈精華最多,可巫子幀卻感受到了強於此的水靈精華。

如此強大的水靈精華,除了在祁南仙山,巫子幀還沒有在別處感受到過。

想來這裡匯聚了不少修行者和大妖,只是他們隱藏了氣息,巫子幀感受不到他們的位置,但是他們彷彿在此地逗留了很久,與之功法相對的自然之靈都匯聚過來了。

巫子幀提高了警惕,提前用內力催動千邪珠。

按時間來看,西沙應該早就到了,西沙是四個妖皇裡面唯一植物成精的妖怪,他能夠把人困在他的荊棘之中,而他的刺是有毒的。

巫子幀百年前就吃過他的虧,這百年來總是嗜睡,就是因為西沙的毒刺,他得提前做好一切準備,不能給他一點發動刺棘的機會。

此時已近黃昏,這個鎮子四處都透著詭異,隱約還能感覺到有暗藏在四面八方的陣法結界。

思前想後許久,巫子幀還是在鎮子外面觀察了一夜。

這一夜過得很平靜,除了二更天的街頭傳出一點微弱的爭鬥聲,就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巫子幀盤腿坐在枝頭,露出耳朵來自己摸了摸。

沒有閻默時輕撫時候的那種感覺,驀地有些失落。

他都不肯和巫子幀同行了,一定是生氣了。

巫子幀知道祁南仙山不讓妖精進入的規矩,所以才利用了閻默時,如今想想,被人利用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的吧,畢竟閻默時之前是那麼信任巫子幀的。

巫子幀不由得嘆了口氣,下次見面,要好好道歉才行。

他那麼心軟,一定會原諒他的。

巫子幀打了個呵欠,他又困了。

當年西沙用刺棘留在他體內的餘毒,大概只有西沙本人能解了。

他看了看月色,已然三更天了,他在周圍佈下細微的絲線結界,然後才安心睡去。

巫子幀做了個夢,夢裡的巫子幀把閻默時扛回了硯山的妖洞,按照人類的習俗置辦了婚禮。

紅燭暖帳,百果飄香,八方妖王皆來慶賀,四時奇花無不勝芳。

他穿著紅色喜服,用秤桿揭開閻默時的紅色蓋頭,唇齒糾纏,意亂情迷間,深情款款。

這一天,巫子幀已經想過很多年,可是這終究不是個美夢,因為就在他們翻雲覆雨同升雲霄之樂的時候,閻默時突然出手。

那把長長的利刃洞穿了巫子幀的胸膛,鮮紅的血順著劍刃流下來,染紅了閻默時的斑駁身軀。

巫子幀卻好像感覺不到痛,望著閻默時,只覺得難以置信,悲傷的情緒席捲而來,他痛哭流涕。

身上的溫度漸漸散去,他龐大的妖力飛快流失。

最後,巫子幀變回了一隻黃鼠狼,失去了一切生機。

閻默時的周身散發出來一些金色光芒,他曾經給出去的氣運,終是親手收回了。

然而就在此時,天降神光於硯山,閻默時換上一身乾淨聖潔的白衣,踏仙梯而去。

紅帳搖曳的洞穴裡,只剩一具冰冷的黃鼠狼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地上,逐漸僵硬。

……

巫子幀睜開眼睛,胸口的悲傷卻依舊揮之不去,他醒了。

他撫著自己的心口,想要好好安撫自己“人類不都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嗎?”

“仙宗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對他下殺手呢。”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卻還是說服不了自己的心。

“他昨日的眼神……分明沒有任何波動。”

他平時看著巫子幀的眼睛,都是溫柔的,閃著微光的,那是巫子幀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他用兩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收拾好心情,他巫子幀竟然被一個夢擾了心神,這要是說出去,還不得被各路妖王嘲笑死。

得去看看那個詭異的鎮子了。

這鎮子名為白山鎮,三面環山,不過倒是有好幾條穿山之路供商隊行走。

這個地方本該偏僻,卻偏偏成了行路商隊南來北往的必經之路,所以這白山鎮也因此富饒了起來。

巫子幀晃了晃腦袋,他雖然不至於那麼容易病倒,但吹了一夜的風,又做了那樣令人心傷的夢,情緒還是微微有幾分低落。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變出一把搖扇,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鎮子。

鎮口跪著幾個乞丐,瞧見過路的人衣著光鮮,便湊過去說上幾句吉祥話。

“孫老爺今日必贏得賭坊破產啊,孫老爺您今日又更加威風八面了!”

乞丐佝僂著腰陪著笑,而那位孫老爺也笑了起來,愛賭的人從不會把別人送來的吉祥話往外推,便賞了那叫花子幾個銅板。

銅板落盡破了個邊角的瓷碗裡,發出幾聲脆響。

那叫花子連忙點頭哈腰地道謝。

然後那位孫老爺就走了。

叫花子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王八蛋整日這麼捨得賭錢,卻捨不得多給幾個子兒,三個銅板夠吃頓啥?”

巫子幀瞧著這一幕,心裡有些好笑,這叫花子倒是有些兩面三刀的意思。

他沒在意,接著往前走,不料那叫花子居然一眼盯上了他腰間翡翠花,心知此人絕對是個闊佬,連忙小跑過去跟上。

“哎呀,這位爺是頭一回來咱們白山鎮吧,我一瞧您這面相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將來必定飛黃騰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