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百零六 一妖之下，三千浮華23

閻默時安靜地瞧著巫子幀，不知道為何，只覺得他這個笑容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嘴角勾起的弧度，以及說這些話時的語氣……

一個戴著白胚面具的身影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驀地驚了一下，再去仔細端詳巫子幀，覺得這張臉和東黃露出來的半個下巴及其相似。

雖然他刻意掩飾了自己的聲線，但是一個人說話時候的習慣和語氣，總會在不經意間表現出來。

閻默時微微清了清嗓子“明日便是十五，去看看吧。”

巫子幀笑著閉眼，打算再補一補午覺“都聽仙宗的。”

……

翌日凌晨，天矇矇亮，一人一妖蹲守在八方來客對面的吊腳樓，八方來客的門被開啟，小二把掛著“打烊”的字牌取下來，又搬出一個今日說書的目錄牌子。

清晨沒有人過來聽書喝茶，市集擺攤兒的人吆喝著包子餛飩，市集裡的人也多，奇怪的是，去八方來客的人不算多，來自己腳下這家吊腳樓的人倒是很多。

這時候巫子幀才發現，原來這裡也是一家茶樓。

正好有兩個人要去八方來客那兒，一個人趕過來，“哎哎哎，你們怎麼還往這兒走，到到這裡下來，這家新來的女先生長得特別漂亮，說得書比八方來客的陳詞濫調有意思多了，烹的茶也甩他們十八條街。”

“是嗎？！我可有陣子沒聽說書了，竟還有女先生？”

“走，今兒我請。”

樓上的巫子幀不由得笑了笑，瞧著那三人進了茶樓的門，又想起林溪池整天氣急敗壞的找他要血糧的樣子了。

“小幀幀，你把我血糧藏哪兒去了！沒有她我會飢渴到死去的！”

巫子幀多會斜她一眼，自己該幹啥幹啥，若是實在聒噪得厲害了，就用妖力化出一個巨型蚊子拍，林溪池的嗶嗶聲就會非常慫得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看來那位女說書先生把八方來客的客人都搶光了。”巫子幀笑了笑“也怪他們自己，書可以亂說，茶不能亂泡，雖說八方來客的八寶雞無可挑剔，但是烹出來的茶實在難以下嚥。”

閻默時又瞧了一眼巫子幀，然後轉頭接著去看八方來客的門庭。

八方來客這樣四海聞名的酒樓，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呢？

其實並不是八方來客的烹茶技術差，而是他們所用的茶葉名為烏舌，烏舌其實是很好的茶，八方來客的烏舌品質也是上乘，雖然烹茶欠了火候，浪費了那好茶。

閻默時在祁南仙山修行的時候偶爾也會喝這種茶，它對修仙者來說，有平靜心神的作用，但是這個茶同時又有個非常特別的地方，那便是妖族難以忍受它的味道。

“大仙。”閻默時道“你之前不是想聽東黃巫子幀的故事嗎，不如，我請你喝茶。”

正巧，瓦下的窗子被人開啟通風，閻默時沒等巫子幀回答，便攬住他的腰，微微閃身，便進入了那窗子之內。

“在這裡喝茶聽書，也不妨礙我們盯著對面的八方來客，相反，若是對方發現這樓頂有人，反而會心生猜疑。”

巫子幀想了想，他總覺得現在見鬱淵淵不太好，可是閻默時都把他帶進來了，他現在扮演著一個凡人，總不能自己再回到樓頂上，只好順其自然，點了點頭，然後笑了起來“說得也是。”

此時，木質的樓梯板發出微微響動，一身碧綠色紗衣的鬱淵淵從樓下上來，站在作案之後撫了撫響板，然後對著大家微微一笑。

“感謝大家捧場，我這裡不能點書，我說什麼，大家便只能聽什麼，是我的規矩。”

一屋子人立刻沸騰了起來。

“我們不介意！”

“淵淵說什麼我們都愛聽！”

巫子幀有些好笑，這群人瞧著鬱淵淵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猥瑣，一個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怎麼鬱淵淵會選擇來這裡說書，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巫子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然後單手扶額，實則是為了遮臉，然後頭往外偏，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盡心盡責觀察八方來客的動向。

他既然來了，就得想個合適的辦法和鬱淵淵相認，好鞏固他在閻默時心裡塑造的人類身份，但是……又不能讓她說穿自己妖皇的身份。

想個什麼辦法好呢……

閻默時瞧著巫子幀的反應，不由得轉頭去看了一眼鬱淵淵。

這女子生得貌美，看巫子幀的反應，似乎是認識的，卻又不想打招呼。

這女子也是妖嗎？

分明他們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妖氣。

是他多心的嗎？

閻默時清了清嗓子“嚐嚐這家的白茶，味道確實比對面要好。”

“你昨天又沒喝茶，你怎麼知道。”

“我喝了，就坐在你不遠處。”閻默時道“只是你一心只顧著聽書，並未在意過我的方向。”

巫子幀忍不住腹誹，他隱了身又遮蔽了氣息，像他這種大仙宗，想要。人不知鬼不覺的做些什麼，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他只不過是一隻只有淺淺六百年的小妖……

“今天下，人妖共存，人有人的村落，妖有妖的山頭，人與妖雖會經常相見，保持著一定距離，觀察對方的生活方式，人的世界，天下分為許多國家，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王，妖也一樣。”

“統領本族妖類的偽妖王，而統領整片區域內妖王的妖，則被稱為妖皇，大家都知道四大妖皇分別為東黃，西沙，南狐，北條，妖皇的本身則分別是黃鼬，沙棘，狐和龍。”

“妖皇之間原本各不相犯，但偏偏還是有例外，最值得一提的妖皇之爭，唯百年之前的東黃與西沙之戰。”

響板拍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極為響亮的擊打聲，鬱淵淵的聲音隨之娓娓而來“今日我要講的，是昨日八方來客的先生講過的故事，百年前的，妖皇之爭。”

巫子幀垂下眼瞼，嚐了一口杯中白茶，這種茶鬱淵淵在硯山的時候經常愛煮，是巫子幀少有的，熟悉的，與硯山相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