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位於南部,是一個沿海城市,氣候溼潤,氣溫比林城高出許多。

江橙今天穿一身黑色羊絨及膝大衣,一條淺色加絨牛仔九分褲,一雙齊腳裸的土灰色粗跟皮鞋。

無論在哪個城市,一月份的風,依然寒涼刺骨。

江橙從車上下來,被冷風一吹,不自主地縮了縮脖子,將大衣裡面粉紅色圍巾向上拉緊。

下一刻,一隻大手拉過她的小手。溫暖乾燥的觸感從她的手腕處傳了過來。

傅鬱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又帶著一絲寵溺:“手怎麼這麼涼,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傅鬱時的眼睛向下盯著江橙的腳裸。嫩白的面板被冷風吹得微微泛著粉紅色。

江橙抬頭看了傅鬱時一眼,見他黑色羊毛大衣裡只著一件菸灰色襯衣,大衣紐扣敞開,露出黑色皮帶下深褐色的西褲,腳上是一雙黑色亮皮單層皮鞋。

“你穿得還沒我穿的多呢?”

江橙說完只覺手被狠狠抓緊,疼痛只一瞬間便消失了。

“那也沒你小爪子那麼涼!”

江橙微微噘嘴,抗議一句,說道:“那人家體質不好,就是穿成熊手也涼。”

聽了江橙的話,傅鬱時想起雪天兩人爬景山那次,江橙的手永遠是冰涼的,他用自己的大手給她暖熱了,不過一會兒她的手又會涼了下來。

“回去讓宇洋給你介紹箇中醫,調理一下。”傅鬱時看了一眼江橙偏瘦削的身體,覺得她確實有些瘦。

兩人並肩走進一條窄巷,停在了一扇漆黑的木門前。

木門有些老舊,一條鐵鏈穿在生鏽的門環處,中間連著一把大鎖。

江橙正要詢問,傅鬱時鬆開了她的手,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伸進鎖眼裡。

隨著手腕的轉動,大鎖“咔嚓”一聲開啟,傅鬱時將鐵鏈拉了下來,掛在一側門把手上,推開木門。

陳舊的木門門軸隨著吱吱聲響,順時針轉動起來,門內的風景便一點點地展現在人們面前。

“進去看看!”傅鬱時虛扶了江橙腰身,邁開長腿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這裡以前應該是一處廢棄的園林,園區內雖然很多地方已經被在建的工程改變原貌,但從四周未拆除的某段蓋著紅瓦的白牆,可以猜出。

在S市郊區,能有這樣一大片園林區實屬罕見。

兩人順著石子路面走了一小段向右拐,腳下便已經出現了寬闊的水泥馬路。

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子,開著觀光車從對面駛來,左轉彎停在了傅鬱時面前。

“傅總!”

傅鬱時點頭,拉著江橙坐在了後排卡座上。

“以後這裡將會是一片高檔住宅樓,一戶一梯式,那邊是娛樂場所,棋牌室,健身會所,游泳館都在那邊。繞過去,最西北角的位置將建一座小型醫院,還有一個兒童遊樂場。……”

傅鬱時修長的手指隨著觀光車的行駛,指向正在施工,初露雛形的建築物。

“這裡以後將是國內最大的療養中心。”

江橙隨著傅鬱時的話一一看過去。

“這麼大?都快趕上一座小縣城了!”江橙讚歎道。

傅鬱時眼神看向遠方,悠悠說道:“那邊有12棟洋房,240個獨立戶型,屬於富人居住區。後面是一排多梯多戶的樓層,那邊適合普通人群。”

江橙轉頭看過去,好奇問道:“同在一片區域,這樣劃分是不是有些嫌貧愛富了?”

傅鬱時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燃,吐出一口煙霧。

“療養院不是慈善機構,有多大能力就會享受相應的待遇。除了住宿條件不同,這些外部環境都是共享的。

這邊是時業轉型後開發的第一個大型專案,幾乎傾其所有了。”

江橙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麼時業要用半年多的時間去併購一個一直走下坡路的瑞華建設。

沒有實體的依託,時業永遠都是投資公司,他做的再好再大,體現的只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觀光車停在了大門口裡側,攪拌水泥大罐車來來回回忙碌,發出轟隆隆的震動聲,伴隨著塵土飛揚。

江橙總算知道剛才為什麼他們要走小門了。

遠遠有兩個戴著安全帽的工程人員,看到這邊一路小跑過來。

“傅總,這邊塵土太大,您到辦公區休息一下吧。”

傅鬱時沒有理會兩人,將手中的香菸捻滅在腳下的灰塵裡。

“施工現場消防肯定不達標,先停工半天,把這一圈都安上防塵槍再施工。”傅鬱時指了指說道。

兩個工程人員對視一眼,臉色有些為難起來。

“鬱總,這……工期在即,已經在加班加點了,停了就是錢……”

不等說完,傅鬱時大手一揮,“讓老梁再加一組人,工期再緊,工人的人身安全一定要保證。”

“是!是!”兩人如釋重負,一連聲的應答。

走出小門,上了鎖鏈,傅鬱時帶著江橙原路返回。

走出巷子口,黑色卡宴已經停在原位等候。

司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面相生疏,不苟言笑。

傅鬱時跟他簡單交代幾句,便對江橙說道:“我們往前走走。”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葉稀稀拉拉地掛在樹枝上,隨風發出次啦啦的聲響,不時有一片黃葉悠哉悠哉地打著s線飄落下來,行人的腳步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粉碎聲。

“喜歡這裡嗎?”傅鬱時問身邊的人。

江橙沒有立刻回答,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回答:“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傅鬱時低頭看了一眼江橙,她今天將頭髮自然放下來,微低著頭,齊肩的秀髮遮住兩側臉龐,露出挺翹的鼻樑和如扇子般濃密的睫毛。

“那你更喜歡林城?”傅鬱時問。

江橙這次想得時間比上次要短,微微搖頭。

沉默稍許。

“那你還想回西北?回那個小山村?或者回小縣城?”

“不回了!”江橙回答的很堅決,絲毫沒有猶豫。

傅鬱時伸出左手牽過江橙的右手,他的手心還是一樣的溫熱乾燥。

在這異城冬天的街道,有一隻溫暖的大手牽引著,並肩步行在林蔭道旁,沒有綠葉,沒有紅花,沒有迷人的氣味,卻有一個人讓江橙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