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的閨房是什麼樣的?
或許是脂粉香氣,或許是詩情畫意,或許是純潔淡雅,或許是乾淨有情,佳人無意。
或許更糟,七零八落,雜屍遍地。
可是反觀宇文彩璇的閨房,這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個劍冢。
只見屋子裡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的,胡亂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利劍。
它們不僅有完整無缺的,也有殘破不堪的,有斷了一半還多的,也有劍刃都捲曲成凹的,有的兩柄劍都幾乎交叉成一柄劍了,也有的即使風燭殘年也還在針鋒相對的。
對了,至於床和梳妝檯。
那麼多的鏽劍和短劍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躺在了床上,甚至就連枕頭上都插滿了蒙面的刺刃。
而梳妝檯則像是由各種長劍搭架起來的,只見那鏡子周圍的劍尖真是各種的蜂蛹突出,利氣橫現。
坐在這裡化妝那簡直就像是被別人逼的。
總的來說,這裡就不像是個容納一切的屋子,反而像是這裡的一切其實就是利劍滋生出來的。
宇文彩璇就是一個劍靈。
站立在床前,早已解開發髻的宇文彩璇長髮垂背,接著她便緩緩褪去了自己生命綠的外衣,隨意的把衣裳扔在了床上,似掩非蓋的遮住了一些短劍後,她來到梳妝檯坐了下來。
也就是直到現在,我們才能看到她手臂上的各種擦傷紅暈,還有鎖骨周圍的各種淤青血汙。
不過,這一切在她眼裡都顯得稀鬆平常,只見她像往常一樣熟練的拿起了前面的藥膏後,就開始自己替自己塗抹療傷了。
“哥哥、父親……”
宇文彩璇喃喃的低語,她的眼睛終於敢從鏡子中顯露出真正的自己,這是一個不得不承擔起劍莊責任的小姑娘。
“還有,孃親……”
慢慢的塗抹著藥膏,或許是不小心弄疼了自己,只看見彩璇輕咬著下唇的同時還皺了一下眉,但隨後她就又恢復了平常。
靜靜的思考著,也不知過了多久……
“彩璇小姐,你在嗎?”
忽然,曉光的聲音從那個姑且稱之為門的東西后傳了過來,語氣裡明顯有著擋不住的喜悅和興奮。
“曉光有一個好訊息要告訴你。”
“快進來吧。”
聽到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彩璇的表情一下子舒緩了好多。
“曉光啊,我說了很多次了,你不用叫我小姐的。”
看著那掩飾不住內心歡喜的曉光,彩璇是覺得既親切又頭疼。
“我們是好朋友,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我比你大一點兒,你可以叫我彩璇或者彩璇姐,都可以的。”
“好的,彩璇小姐。”
“我……”彩璇一臉的無語,再說了看著這如此純潔無瑕的面龐,她又能再說什麼呢,“好吧好吧,隨你便吧。”
“彩璇小姐……”曉光接近了彩璇,並接過來塗抹的藥膏開始替對方擦藥,“我很喜歡這麼叫你,這樣讓我既感到親切,但同時也能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莊主和你對曉光的無私關愛,曉光不會忘記你們的。”
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彩璇也不知該說什麼於是便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剛剛不是說有什麼好訊息嗎?”
“哦,我差點都忘了……”
“哎呦,疼、疼。”
“啊,對不起啊彩璇小姐。”
“沒事沒事,你說的好訊息是什麼?”
“莊主允許我去後山了。”曉光激動的差點尖叫,“我終於可以近距離的看到那龍嘴瀑布的虹觀奇景啦。”
“真的?”
彩璇也為曉光高興,雖然她也是被父親限制去的次數有限,但自己畢竟還是可以憑藉不錯的身手偷偷溜去,可曉光就不同了。
還記得上次想要偷摸著帶曉光上山去,結果被父親發現之後,居然一個月都不讓自己碰劍。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虹景真的太美了,完全是那種語言描述起來都倍感蒼白的美,如今曉光終於可以去了,彩璇非常高興。
“嗯嗯,莊主剛剛同意的。”
“那好,等我準備一下,我馬上就悄悄的帶你去。”
說著彩璇就準備動身。
“不,不用。”曉光趕緊阻攔道。
“你?”
彩璇不明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莊主也同意你去了,就是莊主讓你帶我去的,說是如果我們行動夠快的話,那麼還有可能趕得上明早的虹光乍現。”
這下彩璇更狐疑了,她其實很清楚父親的脾氣和自己的秉性,讓自己帶曉光大晚上的去後山?
說句好聽的,這不是找死嗎?
雖然自己可以這麼做,但是父親怎麼可能會允許呢?
“真的。”曉光篤定道,“莊主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不僅喝完了參湯,而且他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呢。”
這時曉光調皮的賣了一個關子,彩璇也是看在眼裡,計在心裡。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老老實實的交代啊?”
“那可不……”曉光傲嬌的說道,“這可是真正的絕世好禮物,怎麼能輕鬆坦白,我的好處呢?”
“還有禮物?”
這下彩璇驚訝了,她可好久沒有收到父親的禮物了,雖然她不需要,但是有一件東西她還是渴望已久。
而且最關鍵的是,說起來可能自己都不信,好像是那件東西主動來吸引自己的。
“啊,我說漏嘴了?”曉光立即雙手握著嘴巴,不過隨後她就無所謂了,“也罷,就是這樣,那我有什麼好處呢?”
看著曉光狡黠的眯了一隻眼來悄悄打量自己,彩璇偷偷一笑。
“你的好處,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間,曉光發出了止不住的笑聲,原來是彩璇一邊抱住她封印了她的行動,一邊點住了她的笑穴。
“哈哈哈……彩、彩璇……哈哈哈……彩璇小姐……哈哈哈……不、不……哈哈哈……不要這樣……哈哈哈……”
“肯說了嗎?”
“我……哈哈哈……我說……哈哈哈……快住手……”
幾個呼吸之後,這裡平靜了。
“莊主說……”
曉光現在心平氣和,雖然她還是有一點兒小氣彩璇捉弄自己。
“他相信你,他相信你一定會尋得劍道的最高奧秘。”
說著曉光還裝模作樣的學了學莊主語重心長的樣子。
“是嗎?”
彩璇雖然語氣和表情上不以為意,但是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這可是父親難得一次的鼓勵自己。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呢?”
曉光這時把手伸進了自己胸前衣服的內口袋裡,這可是她最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就在彩璇期待的眼神中,曉光左摸摸,右找找,什麼都沒有。
“咦,奇怪了,東西怎麼不見了?”
“彆著急,你再好好想想。”
彩璇耐心的鼓勵道,她其實也期待的不行。
可是等待良久,當曉光已經都把衣服快翻爛就差脫光光了,但還是什麼都沒有。
“喂,我說曉光,你這是耍我呢吧?”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曉光急了,聲音都有了哭腔,“我真的放在了最安全的口袋,它怎麼可能不見了呢?”
“你最好馬上給我找出來,否則我就不帶你去後山看虹景了,有你這麼耍人的嘛?”
“呀,我想起來了!一定是我剛剛心急走的快,然後摔倒把它弄丟了。”
努力回憶著剛剛的細節,然後曉光鄭重其事的對彩璇說道:“彩璇小姐你放心,我馬上去把它找回來,你在後山口等我,之後我們就一起去看虹景。”
說著曉光就著急忙慌的離開,只留給了啞口無言的宇文彩璇一個值得信賴的背影。
“這個曉光急什麼啊?”
彩璇一邊微笑的無語,一邊也在收拾東西,她準備要去後山口了,這次可是帶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也很激動。
“奇怪了,能丟在哪兒呢?”
曉光出了彩璇房間後立即就像小狗一樣的,開始細緻入微的搜查。
可是順著來路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曉光甚至就連牆根草叢樹洞磚縫都找了,一無所獲。
“嘿,我就奇了怪了,怎麼能沒有呢?”
曉光無語道,畢竟她可是拍著胸脯給彩璇小姐打包票的,這下要是食言了,那自己……
忽然!
“咦,那是什麼聲音?”
這時曉光好奇的看向了練武場的位置,她似乎從那裡聽到了一些聲音?
一些……慘叫聲?
此時此刻,曉光有些膽寒了。
因為她隱隱約約的感覺道,現在的劍莊好像和她之前村子被山寇毀滅時的景象,好相似啊。
都是那麼的詭異又平靜。
“我這個笨蛋,想什麼呢?”曉光連忙否認著自己,“這可是劍莊啊,可不是我們那樣普通的村子。”
她一邊兒回憶,一邊還掰著手指頭:“再說了,我們這裡有莊主,有莊主的雲師兄,有去掃除流寇未歸的雲師兄們,有長虹七子,還有內院和外院的弟子們,這裡可比我們的村子安全多了,不會有……”
“你在這兒幹嘛呢,曉光?”
突然,曉光的身後蹦出來了一個人,是一個內院弟子。
“啊呀!”
曉光嚇得當即就尖叫了一聲,她還以為是什麼妖魔鬼怪呢,不過當看清來人後,她就馬上放鬆了。
“原來是內院師兄啊,你嚇死我了。”
“你一個人在這兒幹嘛呢?”
“呃,我找東西呢,你有沒有看見過一個透明的小劍墜?”
“透明的小劍墜?”那名內院弟子思考道,“抱歉,沒有。”
“好吧,那能請你幫我留意一下週圍嗎?我現在得趕緊再去找找看了。”
“沒問題,你去吧,我注意到了就馬上拿給你。”
“謝謝你了,師兄。”
曉光說完就又著急忙慌的順著來路離開了。
“這傻孩子……”
師兄寵溺的笑著搖頭,不過隨後他就表情糾結了起來:“哎呦哎呦,我快憋不住了……”
隨著他奇怪的動作和焦急的語氣,他也準備要離開這裡了,去找五穀輪迴之所。
然而就在他離開之前:“咦,這是什麼東西?”
他看到了曉光剛剛之前站立的位置,確切的說應該是她的腳下赫然躺著一個透明的小劍墜。
“這難道就是曉光要找的東西嗎?”師兄蹲下來拿起它,並打量的迷惑道,“這不就在她的腳底下嗎?那她還找什麼?”
師兄看著這個劍墜:“算了,我得趕緊去解決一下了,之後再回來還給她吧。”
師兄一邊把劍墜放在了胸前的內袋,一邊捂著肚子趕緊離開了這裡。
“奇怪,它能跑哪去呢?”曉光邊走邊自言自語,“呀,它不會落在廚房了吧?”
於是她又病急亂投醫的趕去了廚房,在她的整個行程中周圍都靜悄悄的,除了那微弱的火光外,其它的好像都不在狀態。
“啊,終於到了!”
此時曉光已經氣喘吁吁,不僅是身體上的勞累,還有心理上不能失信的壓力。
可是當她站在外面看著這偌大又黑漆漆的廚房時,曉光心裡打鼓了,因為她不知道從哪兒找,也因為有些害怕。
不過,正當她站在這裡不知所措時,她忽然之間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悄悄的趴在廚房灶臺上的人。
“哈哈,想必是那個經常半夜起來偷吃東西的師兄吧?”
曉光這麼認為的同時還大膽的走了過去,她希望能得到那個師兄的幫助。
一步、兩步、三步……
曉光在悄悄的接近,因為剛剛被師兄嚇到了,所以她這次也想如法炮製的逗逗師兄。
慢慢的接近,接近,周圍一片靜謐……
可是,就在她要突然一現驚嚇師兄的時候,曉光立即下意識的不僅雙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而且還身體不穩的蹲坐在了地上,蜷縮著自己發抖不停的身體。
她被嚇壞了!
因為那個人、那個趴在灶臺上的人的確是內院師兄,這沒錯!
可他怒目而睜,死不瞑目的樣子真是太可怕了,更別提他的頭上和臉上還有多道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咬痕。
曉光被嚇壞了,真的嚇壞了,她不僅眼睛裡失去了光彩,而且都有一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事情辦的怎麼樣?”
就在這時,廚房裡傳來了一個老嫗的聲音,曉光聽到了,她也很熟悉這個聲音,因為這就是經常給莊主置備早飯和宵夜的朱婆婆。
“就差宇文彩璇了。”
“小姐?”
聽到這裡,曉光的心神慢慢收了回來。
“很好。”朱婆婆表示出了自己的肯定,“要是能夠活捉了她,那麼我們一定可以腐煉出最偉大的屍徒,到時候……誰在那邊!”
曉光聽不下去了,她趕緊離開了這裡,希望能把這個惡毒無比的訊息和這個人面獸心的朱婆婆告訴大家。
可是,她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孱弱小女孩兒。
“哎,曉光,我找你好久了……”
這時剛剛那個撿到劍墜的師兄也來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曉光恐懼的狀態,他還以為她急著找東西呢。
“師、師兄……”
曉光語無倫次的邊跑邊叫。
“別急別急,你瞧我找到了什麼?”
師兄完全不知道,他還沉浸在希望看到眼前女孩兒失而復得的高興表情呢。
只見他一邊亮起了溼漉漉的雙手,一邊還拿起了那個小劍墜。
“放心吧,我已經給你洗了好幾遍了,不會髒的。”
“師、師兄……”
這時曉光已經來到了師兄的身前。
“給,這是你丟的東西吧?”
可師兄沒有讓曉光來得及說話。
“快、快跑!”
“哈哈,曉光,你說……”
師兄停下了,曉光眼睜睜的看著從師兄的胸腔裡,突然衝出來了一個猶如腐爛樹根一樣的爪子。
不過在他倒地前,師兄還是把劍墜塞進了曉光的手裡。
“哦,原來是曉光啊,我就說這氣息怎麼這麼熟悉。”
朱婆婆的聲音從後邊飄了過來,而曉光由於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竟不自覺的轉過了身子面對著她。
“這、這、這個劍墜!”可當看到劍墜的那一刻起,朱婆婆驚呆了,“這、這是驚虹劍?”
周圍頓時安靜。
“快把它給我,曉光。”朱婆婆威逼利誘,語氣裡藏不住的渴望,“把它給我,我就放了你。”
“我……”
“曉光,這和你根本就沒有關係,我不可能傷害你,把它給我,你依舊是這個劍莊裡最安全的人,朱婆婆我向你保證。”
“我……”
“我明白你的過去,你應該也明白安全的來之不易,把它給我,你仍然可以享有這一切,你可以繼續跟著我,我保你安全無恙。你應該明白,朱婆婆我可是很疼愛你的。”
“您……”
大家都在等待,那個屍心族的殺手,還沒涼的師兄,還有朱婆婆都在等她的答案。
“曉光,把它給我……”
“你休想!”曉光憤怒的大喊了出來,“我不會讓你傷害彩璇姐姐的!”
說完曉光就扭頭而跑。
“這個傻孩子。”
朱婆婆一邊嘆息一邊出手,不過由於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兒,真的把她當做孫女一樣看待,所以在她快速接近的過程中便以掌化抓,希望只是禁錮而不是傷害她。
然而,就在她剛接觸到曉光身體的時候,驚虹劍發光了,是彩虹的顏色。
七彩的流雲立刻就包裹住了朱婆婆並限制了她的行動,曉光也是趁機不管不顧的繼續逃跑。
“抓住她!”
朱婆婆命令道。
可是那個殺手極速衝過去的時候,對著曉光直接就是一招枯心掌!
小姑娘剎那之間臉色慘白,並且身軀都好像消瘦了一圈。
雖然驚虹劍的餘威也阻擋住了殺手讓曉光得以暫時逃脫,但是……
大約三四個呼吸的時間,朱婆婆和那個殺手解封了。
這時就看見朱婆婆安靜的走進了那個殺手,面無表情,目無神色。
而那個殺手則是恭敬的等待在原地。
“我說的是……”朱婆婆的語氣非常陰冷,“抓住她!”
突然,朱婆婆出手了!
只見她的右手不僅直接穿透了殺手的肚臍,而且還猶如利劍一樣的劃開了他的肚皮。
殺手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盯著朱婆婆,他可能直到死都不會明白為什麼。
“對不起啊曉光,是我害了你……”
朱婆婆看著曉光離去的方向,發出了內心深處的聲音。
但這樣的友善轉瞬即逝。
“宇文彩璇,我不會放過你的!”
反觀宇文彩璇,她現在還滿心期待的等在後山口呢。
她真的很高興,因為她還從來沒有和曉光一起看過虹光乍現,心想著這次一定要看個夠,看個爽,看個地老和天荒。
然後,曉光出現了,她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曉光!”宇文彩璇高興的單手招呼,“你怎麼那麼慢啊,我還差點兒以為你不來了呢?”
這時,清晨的第一縷曙光也出現了,正好映襯在曉光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