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六號廠房

“……”林幼的眉頭蹙了起來。

田文野冷漠的拍了拍手。

廠房外沒有隱身的人變換了個姿勢，廠房內，王淑兒的監獄前升起了一道透明薄膜，她被靜音了。

“田文野。”王淑兒對面的男人開口了：“事情都過去了三年，你現在才來找事……我們紫鳳凰早都解散了，我看你是瘋了，腦子瓦特了。”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帶著點戰損音效：“但是無所吊謂……因為你本來就是傻逼！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放開對我異能的控制！我第一個做的……就是殺了你！我可不像王淑兒那麼話多——殺普通人！對我來說就是一秒的事！”

他咬牙切齒，額頭碰的一聲撞在欄杆上，眼睛死死的盯著外面。

他的牢房位於王淑兒牢房的對面，因此與廠房門口形成一條對角線，林幼看到了他的手上栓著一副銀色手銬。

他的聲音也有點耳熟。

但林幼依然想不起是誰。

比起王淑兒，田文野對現在說話的男人更是冷漠，他直接不回覆，和林幼介紹起了四號廠房裡關著的人。

三年前的那場紅霧，因為是以LV6等級的進化者為基礎開啟的高階場紅霧遊戲，所以在遊戲的一開始，大家就自發跳過了前期階段直接進入了後期。

而這場紅霧根據玩家性格和行為演化出來的生存組織形式是——公會。

如今，田文野這四號廠房裡關著的人，都是當年那個名為“紫鳳凰公會”裡的公會成員。

四號廠房內，霧氣很濃，田文野並沒安排風扇清除紅霧，他領著林幼在廠房裡走了一圈，林幼只聽見一些聽不清的討論聲和砸欄杆聲，聲音很小，遠沒有剛剛的王淑兒和那個男人大。

在四號廠房的門即將關上、他們即將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又說話了。

“田文野！你不把你身邊那個女的弄進來嗎？她可不是什麼好人！說不定一隻手就能讓你憋死！”

田文野的腳步頓住。

那個男人繼續說道：“哦，我忘了，你和以前一樣，依然是個固執己見、自命清高的傻逼！哈哈哈哈！以前，現在，都一樣！你就是個傻逼！是個連異能都沒有的！！還妄想保護別人的傻逼！！！”

林幼的腳步也頓住了。

這語氣，這聲音……真的很耳熟。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來著？

“孫琣明。”田文野為林幼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林幼內心：原來是這個人。

田文野露出一個微笑，目光銳利的像把鋼錐，寒光刺人心脾，他說道：“我傻的話，那被我抓住的你又算什麼呢？三年了，別他媽自命不凡了，噁心的異能者。我再給你幾天時間懺悔，如果你還是不想說當年的事……我就請你去見李孖孖，他在地獄這麼久，一定很無聊，想找人敘敘舊。”

嘎吱嘎吱……

捲簾門完全落下，門外沒有隱身的人朝田文野又行了一禮，恢復了最開始的姿勢。

李孖孖。

林幼算是全想起來了。

“李孖孖死了嗎？”她問道。

這是個她知道答案的問題，但她還是問了。

“嗯。”田文野輕輕應道。

“怎麼死的？”林幼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比從二號廠房出來時還要冷酷。

“我殺了他。”田文野輕聲笑了笑：“S市暴亂出逃的時候，我拿匕首刺穿了他，將他的qi成了一塊塊，然後拿去喂進化者。結果進化者不願意，我就只好用一份三明治來填飽它們的肚子了。”

“……”

田文野回過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溫暖的微笑，他那兩顆許久不見的虎牙露了出來：“是很好吃的三明治哦，夾心餡的，進化者吃的很開心。”

“田文野。”林幼不動聲色的嚥了咽口水，問道：“你沒事吧？”

“林幼，我當然沒事，這一年我過得很好，謝謝你的關心。”田文野的笑容依舊燦爛。

“你……”

“好了，請讓我帶你最後見見我們的老朋友們，嗯……興許還有你的好隊友。”

林幼本想再說點什麼，卻在聽見“隊友”二字的時候停住了。

是啊，現在，她的隊友在田文野的手上。

曾經的情感一瞬被現實壓住，她撇去了那些陳舊的感情，迴歸了主線話題。

她問道：“穆裳嗎？”

田文野答道：“是的。”

離開四號廠房後，他總比林幼走快一兩步：“運氣好或許能見到，但我無法向你保證呢，畢竟你也知道，紅霧裡的不確定因素太多。”

林幼眯了眯眼。

她問道：“三年前紫鳳凰公會里的五位元老，李孖孖被你殺了，王淑兒孫琣明被你關在四號廠房，那另外兩個呢？”

她想跟上田文野的腳步，但她是被拎著走的，腳都著不了地，只是徒勞的掙扎。她繼續問道：“謝貝和餘軻，他們也被你殺了嗎？”

田文野拍拍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冷酷的說道：“六號門。”

他又轉頭對林幼說道：“我，正要帶你見見他們。”

兩人走到六號門的捲簾邊，田文野蹙起眉頭，因為卷閘門沒跟隨著他的拍掌開啟。

六號廠房門邊，沒人……

一個小時前——

A市南區下水道某處。

“你確定是這嗎水哥？”趙鐵鐵攀在樓梯上，看著頭頂的井蓋嚥了咽口水。

“嗯，一號廠房應該就在這頂上。”陳水也攀在樓梯上，他嘴裡叼著一本本子，上面畫著他根據林幼描述預測的廢棄廠房平面圖。

吱呀一聲，趙鐵鐵推開沉重的井蓋，閉上眼仔細聆聽起周遭的聲音。

呼……

灑灑……

只有風和灌木叢。

他鬆了口氣爬上地面，將陳水也拉了上來。

陳水從懷中掏出玻璃屏障，略微放大罩住自己和趙鐵鐵，然後在上面寫了一行字：裡面的人外面看不到。

趙鐵鐵驚呼：“我靠！”

陳水立刻捂住他的嘴。

趙鐵鐵：牛哇水哥！你這樣不算作弊嗎？豈不是能用這種方法實現各種異能？？？

陳水搖頭，擺出一個噓的收拾。

趙鐵鐵耳朵微動，拉著陳水躲了起來，雖然他們已經隱身了，但躲藏仍是下意識舉動。

不遠處開來一輛卡車，車上載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副駕上一個男人邊玩火邊說道：“麻溜點麻溜點！這裡徹底安全了放心開！哈哈哈哈哈今天這波大豐收！”

聲音怎麼有點點耳熟……敏感的陳水仔細盯向副駕。

卡車嘩啦啦的從他們眼前開過。

“多虧了蔣哥地方挑的好！這會兒哥幾個能吃飽了！多謝蔣哥！跟著您果然沒錯！”

“嘖，恭維話別多說了，哥知道哥厲害……”蔣哥囂張的摸起頭髮，他手上的火焰將頭髮燙的油光發亮，好一個自信男人。

卡車開遠。

趙鐵鐵撓頭。

陳水在玻璃屏障上多加了一句話：裡面的聲音外面聽不到。

與此同時他的額頭開始冒汗。

“可以說話了。”他看向趙鐵鐵，說道：“卡車副座上那個蔣哥，我們之前遇到過，就是我們小隊剛成立第一次去搜物資的時候。”

用火的蔣哥被他滅火器一澆便失去了所有鬥志，這場景他還歷歷在目。

趙鐵鐵想了想，問道：“是……大佬和裳姐吵架那次？”

陳水點頭。

“看來真被大佬猜對了……文也！文野！就是田文野！大佬真的厲害！光憑一點線索就能準確推測出敵人的老大！”

趙鐵鐵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拉著陳水彎下腰，一步三回頭的跟上已看不見蹤跡的卡車，他說道：

“我感覺他們去的是一號樓，他們車上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號樓應該就在這附近，水哥，咱們依照原計劃直接從一號樓開始吧？”

“嗯。”

陳水一隻手反拉著他，一隻手支撐著玻璃屏障，兩人走的很慢、很小心。他說道：“今天不進裡面，先確認外圍，然後確認每個廠房的情況……如果最後順利繞回一號樓，再看看有沒有機會搶點物資。”

趙鐵鐵：“好！”

肩負調查與偷竊使命的二人緊張的開始了行動。

他們不指望第一天就和他們核心碰上面。

他們只希望他們核心的行動也一切順利。

然後——

A市南郊廢棄工廠，六號廠房外。

“臥槽水哥！你不是說這上頭是一號廠房嗎？！這大大的六……是我眼花了嗎？？？”趙鐵鐵揉了揉眼睛：“沒眼花啊沒眼花……是六、是六號！”

“我們走錯了。”陳水將小本本右轉，說道：“我明白了，對應的線路應該是這樣……”

“那現在咋走啊水哥？”趙鐵鐵貼在六號廠房外的鐵皮牆壁上，有點點頭大，他說道：“前面有人在站崗誒……”

陳水理了理路線，說道：“沒事，可以過去，我們繞過去。”

“繞不過去啊水哥……”趙鐵鐵突然握緊他的手腕，壓低聲音說道：“他們圍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

陳水問道：“多少人？”

趙鐵鐵答道：“人應該就一個，寬的進化者……有三隻。”

他拉著陳水向後挪動，閉上眼睛，耳朵對著五米外的某處，問道：“能看見嗎？”

陳水搖頭道：“看不見。”

敵人是隱身的巡邏隊。

而他們因為某種原因暴露了位置，正遭到包圍。

趙鐵鐵牽著陳水一路退到了六號廠房的邊緣處。

陳水握住了兜裡的三稜鏡。

趙鐵鐵卻突然制止了他，說道：“水哥，你試試在屏障上多寫這句話。”

他伏到陳水耳邊說了一句話，陳水即刻掏出鉛筆寫上：裡面的氣味外面聞不到。

隱身的進化者突突突的來到了他們面前。

陳水眼神一定，僅花了五秒鐘就從小本本上畫出了一桶顏料然後迅速拿出來往前一潑……

蛤蟆……

一隻像癩蛤蟆一樣的比人還大的進化者趴在地上。

陳水拉著趙鐵鐵貼著屏障立刻跑到了距離這醜玩意兒四米遠的地方。

空氣中，一個女聲斷斷續續穿出：“報告……潛入者……六號廠房……請求搜尋……”

“……等級評估為……”

“二級……二級……”

“一號廠房、三號廠房、六號廠房人員即刻前往搜尋……尋至即刻捉拿……尋至即刻捉拿……”

“收到……收到……”

顏料蛤蟆和另外三個敵人跑向陳水和趙鐵鐵來時的路。

趙鐵鐵徹底鬆了口氣。

他感覺頭髮溼溼的，回過頭被嚇了一跳，陳水已然變成一位“溼身美男”。

“水、水哥……”

“沒事。”陳水看起來有點累，但聲音還是充滿幹勁：“不用管我，我需要鍛鍊，只是流汗沒什麼。”

“好、好……”

“你反應很快，不錯。”趙鐵鐵第一次聽見陳水錶揚他。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只是想到五感……形聲聞味觸，形聲都已經排除了，味觸沒有實現，只剩下聞了。”

“去一號廠房吧。”陳水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一三都可以，六太近了，容易二次暴露。”

“好！”

一個小時後——

田文野走到林幼感知不到的地方打了通電話，大概過了五分鐘，他走回六號廠房的捲簾門前。

嘎吱嘎吱……

捲簾門開啟，裡面盪出一股腐臭氣息。

二四六，關著的都是田文野準備的“紅霧老玩家”，數字越大仇恨越深，六號廠房內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光景。

甚至連燈都沒有，黑茫茫的一片，林幼看不清裡面的景象。

但鞭撻的聲音和腐臭的腥味已經告訴了她，裡面會是怎樣的場景。

她看向田文野的背影，徹底意識到了這位故人的轉變……

“兇手只有李孖孖。”她說道：“田文野，你別太瘋了……”

“林幼，我說過，當年害過文靜的，一個都逃不掉。”田文野聲音平淡道：“裡面太髒就不帶你進去了……王紫，謝貝和餘珂還活著嗎？”

王紫厚重的聲音傳出：“報告文也老師！謝貝和餘珂還活著！吊著一口氣！”

裡面的人在聽見“文也”兩個字的時候好像想發出什麼叫聲，但又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壓了下去，最後悶悶的，重重的落地。

“別整死了。”田文野依舊淡漠道：“把人吊到16號再說。”

林幼聽著他這語氣，握緊了拳頭。

“是！”

“你把穆裳也關這裡了？”林幼問道。

“是的。”田文野答道：“但請你放心，她不在這個區域。”

他提高音調：“王紫，穆裳現在在嗎？”

六號廠房內，王紫沉默了一會。

“報告文也老師！不在呢。”

田文野抱歉的對林幼說道：“不好意思，有些不確定因素，她現在不在這，下次她在，再讓你們碰面吧。”

田文野拍拍手，王紫從內拉下捲簾門，腐臭的腥味散去，林幼卻依舊聞得其縈繞鼻尖。

大概是還不願接受吧。

當初認識的陽光向上的少年，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當年害過文靜的，一個都逃不掉？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看向田文野，問道：“感謝文也老師帶我參觀您改造的工廠，請問現在，我該去哪一號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