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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之顏最近開始夜跑。

一來為了好入睡,二來為了穿婚紗更好看。

一連幾天,她跑的都是紫荊公園那條線,之前簡之雷帶過她來過,人少,環境好,附近還有一間警局坐鎮,安全性就更不用說了。

七公里跑下來,剛好是一圈,簡之顏出了一身熱汗,站在初冬的夜裡,也不覺的冷,她一身精簡,慢慢從臺階上走下來,根本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馬路對面,悄然停了一排黑車。

為首的那輛銀頂邁巴赫,後車窗裡落下,一隻夾煙的手,輕點了兩下。

保鏢已然有了行動。

而車子裡的主人,一直安靜,大半張臉,陷入陰影裡,藉著路燈的光,能看到一雙漆黑的眸,目光散漫缺乏溫度,眉宇間籠罩的陰翳,卻格外洶湧。

“簡小姐。”

兩個身高巨大的男人,攔住簡之顏的去路。“陸先生有請。”

分明是來者不善,簡之顏退了一步,“我不去!”

“那我們只能不客氣了。”

對方直接上來,一左一右,就要把人扣住。

簡之顏揚聲:“你們敢動我,我就喊人了!”

其中一名保鏢下意識撇了一眼警局,對簡之顏好聲說道:“簡小姐,我們跟了你幾天,敢在這動手,肯定是有備而來,您還是別鬧,跟我們走,絕不會讓您受傷。”

馬路上,人影稀少,連路過的車都不多。

已經沒有別的辦法,簡之顏甩掉一邊的禁錮,率先朝那輛車走過去。

司機先一步下車,替簡之顏拉開另一側車門,後排車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升了上去。

簡之顏上車時,陸寅剛把煙摁滅,狹小的空間裡,濃烈的尼古丁味道,叫人一嗆。

車門嘭得一聲關上。

簡之顏忍住嗓子裡的幹癢,問:“你找我什麼事?”

陸寅唇畔微微有弧,注視她良久,忽然伸手過來,精準無比地掐住簡之顏的腰,座椅中間的扶手早已推了上去,中間失去阻隔,他把人直接把人抵在車門上。

簡之顏被這突入起來的動作嚇到,忘記掙扎,片刻後,才本能地呼救,叫陸寅放手,可這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陸寅的臉已經懸在了她的上面,料峭的鼻樑,一下一下正慢慢遊走在她的頸肩,好似嗜血的猛獸,在找她脆弱而澎湃的血管。

“簡之顏,你說分開,我沒拒絕;你從我的經紀公司出走,去自立門戶,我也沒攔著你;可你不會真的認為我給了你自由吧?”

簡之顏眼眸驟然一緊,“那你什麼意思?”

“應該是我問你,你什麼意思,真的想嫁人退圈了嗎?”

他在上,她在下,這樣的對峙,很難讓人說出太倔強的話,簡之顏試圖掙脫,卻被陸寅固執地扣住。

兩人的手,在黑色的皮質座椅上,反覆糾纏、角力,咯吱咯吱的聲響,鼓譟著耳膜。

車廂裡充斥著曖昧的聲響,可簡之顏始終抽不出手來,因為她的情緒已經被包圍,陸寅的動作像是豺狼——可以跟著受傷的獵物,追蹤數十公里,只為一舔鮮血。

他是蠻橫的,誓不罷休的。

簡之顏卻是痛苦的、絕望的。

她眼中開始蓄水,鼻音變得濃重,連一呼一吸都帶著水汽,最後近乎求饒地問。

“陸寅,你倒底怎樣才會放過我。”

“所以,你是真的要嫁人退圈了?”

他最在乎地還是這個問題,而簡之顏的懇求,被他視同已經回答。

陸寅看著她,簡之顏也在看他,他們在夜幕燈火裡,彼此好像只是紅塵一粟,距離很近,心卻失散了。

陸寅:“既然你那麼想和我劃清界限,不如咱們就做個一次性了斷。”

簡之顏警惕:“怎麼了斷?”

“今天再陪我一個晚上,我放你嫁人退圈。”

簡之顏完全不願去看陸寅的樣子,可她被迫仰著頭,動也不能動。

她看著他,真的奇怪,那樣一張好看,一張性感的唇,是怎麼帶著微笑,說出這麼邪惡的話。

簡之顏驀然笑了一下,眼底盡是冰冷,“教我不計後果的放縱,沉湎在你的控制之下,你還想用從前的招數引誘我,不覺得有點老套嗎?”

陸寅悄無聲息地含上,她的小耳垂,齒尖稍用力,簡之顏佯裝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見。

他哼地笑了一聲,低聲說話,尾音拉得長而又長。

“看,老方法只要好用,就是好方法。”

他眼中的情緒已經開始翻滾,“顏顏,寶貝,還去我們的秘密基地,好不好,我一直都很想你,買了好多小東西,都在等著和你一起玩,我能給快樂,也能給你名分——”

“我要結婚了,陸寅。”

她試圖喚醒他,可陸寅根本不懂。

“結婚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簡之顏:“可能對你來說不重要,但我對婚姻的態度,從來沒變過,純粹的愛,完全愛我的人,還有一生一世。”

陸寅眼中閃過惱恨,捉住她的胳膊,“你還真把那個韓亦放心裡啊,婚都沒結,就開始練習念誓詞了?”

“當初簡之雷那麼疼你,你不是還揹著他和我鬼混,怎麼,韓亦比簡之雷還重要?!”

簡之顏能感受到身體裡絞痛的失望。

“女人在你眼裡只有睡和不睡的區別,所以,你不懂。”

她已經不想再和他爭了。

“你不放手,我就走不出這條街,大概沒什麼好掙扎的了。陸寅,挺晚了,你喜歡做什麼就趕緊做吧。”

“你說的,一次性了斷,結束後我嫁人退圈,大家各不相干。”

簡之顏慢慢閉上眼睛,對身上的人,徹底關閉了情緒,唯一遺漏的,可能是睫毛上掛著的一滴淚,在長久的搖曳後,晶瑩滾落,沒入她衣領中。

陸寅的情緒和身體卸了大半,悲傷變得具體,像野火燒過的荒原上,兀然發亮的石子,正在降溫。

他對待女人遊刃有餘的手段、他半生奉行的行樂主義,在簡之顏的面前,突然失去了意義。

她一句“各不相干”,足夠叫他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