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美怎麼會是兇手?絕對不可能的!”

水門天侑率先激動起來,給人叫屈。

場上所有人皆投來注視,目暮警部發問,“難道說你已經掌握了兇手犯案的證據嗎?”

“證據很快就會出現了。”

她神色淡淡,似乎在唸著什麼讖語。

“過去的某一刻,你承受著被命運捉弄的巨大痛苦,現在的這一刻,你發洩心中極度的憤怒,然而在將來——

“新澤小姐,無盡的悲傷將環繞著你。”

女人一時怔愣,身旁的男人已經擋在了她面前,一心維護著。

“巫女小姐,現在並不是節目表演。如果你沒有證據,就不要隨意汙衊人。”

“你說的對,「神」的指示不能成為這個世界定罪的依據。”

少女順應人的話,只是繞過他走到了女人身邊,低聲耳語:

“但我堅信,手染鮮血之人必會受到嚴懲——你是,戶川先生也是。”

她輕飄飄的話語卻是砸進新澤里美心中的巨石,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吶吶許久終是沒有開口。

“接下來就是你們偵探和警察的工作範圍了。”

巫女理了理自己的裙襬,顯然對此事不會再開口。

此時的直播彈幕已經被人的言行給激出一個高潮。

「線上賭一個兇手不是新澤里美,想看巫女啪啪打臉。」

「我感覺真的好玄乎啊,萬一被她說中了呢?」

「我看未必吧,還是要看警察的調查。而且毛利偵探也在這,案子肯定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啦!」

而此時的毛利小五郎已經被少年拉到了案發現場,透過各種“啊咧咧”的明示暗示,總算讓這位一直沒跟上現場節奏的“名偵探”理清了思路。

「麻醉手錶沒法兒用了,這會兒只能讓叔叔在清醒的狀態下做出推理才行。」

而高木一行人已經調查出了這三位嫌疑人可能產生的殺人動機。

“水門天侑先生,聽說你與死者之間對於節目的未來發展爭吵過很多次,甚至死者還威脅過你要把你趕出節目組是嗎?這次的案發現場都是你一手佈置的,你應該很清楚裡面有哪些道具機關吧。”

“新澤里美小姐,雖然你和死者平時的關係看似融洽,但我們查到一年前有一場意外死亡案件,死者名叫新澤裡奈,跟你是姐妹關係,並且也是這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對吧?”

“至於水無憐奈小姐,你平常跟死者聯絡不多,但也不排除有別的私下接觸。目前只有你們三位是親眼目睹死者死亡過程的,其中任何細節都請你們盡力回想,如實告知。”

水門天侑皺著眉頭,“我剛剛不是把我看到的都跟你們說過了嗎?這個案件雖然是我設計的,但是戶川的死亡真的跟我沒關係,甚至他觸發的都不是我佈置的機關!”

新澤里美也搖搖頭,表示剛剛把能說的都說的。

倒是水無憐奈,她見案情一時沒有進展,只能裝作回想的樣子。

”我記得,當時戶川先生好像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然後才倒下去的。說不定他的死因並不是刀插進心臟呢?”

水無的話剛說完,毛利小五郎就帶著少年回來了。他的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臉上的自得怎麼也藏不住。

“我想導致戶川先生死亡的,應該是這個甲片裡面的毒粉。”

大叔言辭鑿鑿,表示在案發現場發現了美甲片、釣魚線以及木板機關上的可疑劃痕。

“你先是用案件演繹的藉口,將死者騙到機關地點。這個藏在木板之中的利刃之所以會彈起,也是因為你用釣魚線做了手腳。”

“至於你要怎麼讓死者倒下,就更簡單了,用麻醉都能做到。”

講到這,毛利斂了神色,“但是你卻沒有辦法保證他倒下的姿勢能夠正好讓刀插入致命位置,所以你就乾脆換了毒粉——因為你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置戶川先生於死地!”

水門天侑不敢置信地看著身後的女人。

“里美,真的是你?怎麼會?!”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斥向旁邊的工作人員,“你們還在幹什麼?不快點把直播關掉嗎!”

少年聽此立刻看向少女,如果關掉直播,就沒法兒保證效果如他們預想的那樣了。

“關掉吧。”

月讀唯反倒開口。

她現在不想讓新澤里美承受網上的那些風言風語。

畢竟這件事情的真相,實質是一場可悲的復仇。犯人縱然有罪,但死者就未必無辜。

“不,不用關。”

出聲阻止的人居然是新澤里美。

“我現在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露戶川那個該死的傢伙的真面目——一年前我的妹妹裡奈,正是被他唆使才會導致死亡的!”

對於新澤里美而言,戶川大介才是真兇。

他根本沒有底線,竟然喪心病狂地用活人去印證犯罪手法的實施性。

“裡奈就是被他害死的,他居然還裝出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還想讓天侑繼續設計出那種殺人的手法來——”

女人吶喊著,雙肩止不住地顫抖,眼淚頓湧出來,再也沒法掩飾心中的恨意。

“我沒辦法原諒他!絕對沒有辦法原諒!”

……

原計兩個半小時的節目,如今花了五個小時方才落幕。

而這也是節目的最後一場。

《超級推理秀》發生這種案件,是一定會被電視臺取締的。

新澤里美在被帶回警局前,向月讀唯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為什麼那些惡人卻沒有受到該有的報應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我的手上沾染那種骯髒傢伙的血啊——”

少女靜靜注視著她,緩聲開口。

“或許在「神」的眼中,從未將世人的善惡,當做善惡,自然也不會做出審判。”

「同樣,祂也不曾真正眷顧過誰。」

——————————

當月讀唯重新回到米花町2丁目21番地,門口的少年早就蹲守她多時了。

現在已是深夜,路上空無一人。沿道街燈半明忽暗,連風都有些溼漉漉的。

天邊不見月,明朝會下雨。

黑壓壓的天空下,他遙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緩步走來。

她不再是平日的巫女裝束,身上披著一件黑色風衣,長至腰間的發被高高紮起,髮尾卻低垂未揚,似與這黑夜融在了一起。

“新一?”

少女沒想到這個時候會見到他。

工藤新一本有滿腹想問的話,比如“你的任務有沒有順利完成”、“這麼晚回來去幹了什麼?”、“組織下一步的計劃要做什麼?”——

但他開口的第一句,卻是:“你受傷了是嗎?小唯。”

難怪在電視臺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站著或是坐著,難得走動一會兒也是步伐極慢。

當時因為寬大的裙襬遮住了她的雙腿,他才沒能看出不對。

“沒事的,一點小傷。”

月讀唯看人只穿了單薄的夾克,凍得鼻尖都有些泛紅,便加快了步子走去,想盡快讓人進屋。

結果她並沒有走幾步,小少年就已經奔跑過來,還伸出了手。

“鑰匙給我吧,你現在就連彎腰也會痛對不對?”

……

當兩人進了屋,才發現屋裡也是冷清一片。

“貓又大人這段時間都沒回來嗎?”

月讀唯疑惑道,開啟了中央空調。

她這七天都是待在組織基地裡訓練,本來腿上刀傷早該好了的,卻因為沒有充分的休息時間,還時常有格鬥練習,才會把傷拖到現在。

被削了體力值的她,還得多虧魔鬼訓練的福,總算補回了一點。

旁邊的少年已經注意到少女腰間微鼓起的形狀,他一眼認出那是槍。

月讀唯也沒有瞞著他的意思,直接將身上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除去平常的隨身物品,還有一把伯.萊.塔、一份邀請函和一柄軍刀。

軍刀上還有未擦拭乾淨的血跡。

工藤新一瞬即慌了神,連忙想要檢視她的身上還有哪裡受傷,卻被人用指尖抵住了額頭。

“那是G的血哦,笨蛋。”

“真的?”

他狐疑看向人。

“難道你還要給我檢查一下嗎?”

“我現在就去叫灰原過來一趟。”

“停停停——”

她拉住了人的手,“都多晚了,你這麼貿貿然跑過去,真的不怕被打出來啊。”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多餘的傷口,少女只能回房間換了一件涼爽的吊帶裙。從裸露出來的肩頸到胳膊,除了大腿一處纏有白色繃帶外,確實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你看,我說了沒事吧。”

少年終於安下了心,微微偏過頭去不再看她,“誰叫你每次做決定都不告訴我,你在我這裡已經沒什麼信用了。”

話畢良久,他卻沒能聽見人的回應。

「又生氣了嗎?」

少年慌慌張張回頭想要看她,卻猝不及防撞進了那雙淺紫色雙眸。

她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他的身側,雙手托腮地觀察著人。

“新一,我發現你生氣的時候,臉也會紅哎——好神奇。”

小唯一時沒能忍住,戳了戳人軟乎乎的臉頰,果然手感極好。

就像工藤新一在月讀唯面前從來不會偽裝自己一樣,月讀唯在與他相處的時候,也會一直儘量讓彼此保持齊平的高度。

讓少年能夠感受到,哪怕自己變成孩童模樣,也會有一個人永遠尊重並認真對待他的想法。

「笨蛋,那根本不是因為生氣好不好。」

因為距離太近,工藤新一都能清晰地看見她長長的睫羽與紅潤的嘴唇。

他清咳幾聲,立即從沙發上跳下來,拉著她的手就要讓人坐好。

“不是才跟你說過嗎,不要彎腰吧,蹲著也會痛的。”

少女順著人的力,身子陷在了藍白色的卡比獸沙發裡,回答他的話:

“我知道錯了,之前有些事情是我衝動了些。”

“別再生氣,好不好?”

她難得服軟,工藤新一卻不依不饒,“那以後什麼事情都必須要跟我商量著來,也不許有事情瞞著我——尤其是危險的事。”

或許是感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強硬,他又補充一句:

“小唯,你想做什麼我不會攔著你,但是我必須要保證你是安全的。”

沒有人能抵抗認真且全心全意為你考慮的少年。

月讀唯也不例外。

她將頭抵在人的肩窩,終於不再強撐著精神,洩了所有勉力鼓起的勇氣。

“其實,我也很害怕。新一。”

在來到這裡之前,少女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神」是賜予她不同,卻也剝奪了她選擇的權利。

月讀唯偏頭去看他,少年湛藍色的眼睛裡似乎從未出現過怯弱的情緒,真的讓她好羨慕。

工藤新一從未感到少女身上出現過這般的無助,她微顫的聲音,洩露了內心的恐懼。

“本來這個秘密,是不打算告訴你的。”

“因為你的世界,原先在我眼中,只是一本漫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