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往哪兒摸呢,你個登徒子
我在大晉超度亡靈一百年 邀雲月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儘管袁戰心裡很著急,但還是堅持到最後一個鬼魂被功德林拘走,等待功德林為他佈施修行。
因為他沒有經歷過這種急迫的情形,生恐一個變化,超度的成果都付諸東流。
而這時,太平莊外已經響起清晰的腳步聲了。
差役即將開門進來。
袁戰在心裡一個勁的催促:“快點,快點,要來不及了。”
可功德林卻像是故意刁難他一樣,慢吞吞就是不給他佈施。
木門一響,有人在試探的拍了兩下,然後“吱呀”一響,緩緩向裡面開啟。
袁戰氣得想罵娘,沒辦法了,他只能先顧自己了,因為天井裡面一覽無遺,外面的人只要往裡一探頭,就能看到他了。
還好剛才就已經瞅準了西牆下海棠花旁那一塊一人多高的奇石,正好能夠藏人,於是小跑著衝過去,一低頭,鑽到了奇石後面。
藏好以後,才忽然想起來地上還趴著一個鬼呢,探頭向外張望,卻發現女鬼不見了。
“壞了,不會讓她趁機跑了吧?”
可現在根本沒法出去找了,除非要存心暴露行蹤。
只能以後再找她了,袁戰在心裡盤算。
也就在這時,一團縹緲的星光從頭頂飛落下來,罩在他的身上,經由毛孔鑽進身體裡面,沉入丹田之中。
功德林終於將修行佈施下來了。
粗略估計,有六七年之功吧。
袁戰馬上又興奮起來。
說起來這一趟真的沒有白來,僅是修行,總的估算下來大概有十幾年的功力了,等把元氣全部吸收轉化為自身的元力,就能夠驅使銀蟾了。
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趁他們不注意,跳牆逃走。
走大門是想都不用想的,那不找死嗎。
“好大的戾氣!”
剛決定好,就聽進門的一名差役驚呼了一聲,發出了疑問。
袁戰聽了冷笑,心說能沒有戾氣嗎,剛剛還有一隻惡鬼想要吸人魂魄的,再加上一百多位死者的鬼魂,陰森程度都能夠呵氣成液了。
太平莊已經妥妥的變成了一個鬼屋。
當然超度過後會變好一點兒的,但不是現在。
隨著腳步聲走進院裡,另外一名差役說道:“能沒戾氣嗎,都是些屈死鬼,有冤無處伸,只能在這裡發發牢騷了……”
旁邊發出兩聲輕笑,一名差役回道:“還是王捕頭體諒他們,難怪這兩年官運亨通,說不定就是他們在暗中保佑你老兄了。”
幾個人聽了,同時大笑起來。
袁戰從石縫裡面往外看了一眼,見進來四名差役,其中一位衣領上有一圈花邊的是頭兒,大概就是王捕頭了。
說笑間,他們已經來到停屍房前,有人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看了兩眼,指了指第三個房間,說道:“在這裡了。”
王捕頭點了點頭,伸手從衣袖裡面取出一塊白布條,捂著口鼻纏到了腦袋上。
其他人也是一樣,都紮上自己準備好的面罩,以防長時間接觸屍體,被屍毒傳染。
袁戰看了無語,他可是赤條條走進屋裡的,連一點兒防備都沒有考慮。
不過他也是吃過陰蝕果的人,其中就有一項功效解毒,沒事兒的。
見王捕頭和兩名差役走進房間,只餘下的一個差役在門外守護著,袁戰趕緊做起了翻牆的準備。
畢竟是第一次實戰,為了防止出錯袁戰仔細計算助跑的步數和距離,確保人與院牆之間至少要有三米的空隙,以避免撞上牆邊那株枯萎的海棠,等到一切都瞭然如胸了,瞅準把風的差役腦袋轉向裡面,趕緊提聚元氣,將氣海內積聚的元氣幾乎全部貫注到雙腿之中,向前三步跑,腳往地上猛的一蹬,元力爆發,嗖的一下,人就向天上衝了上去。
跑步,起跳,騰飛,一套流程下來都是按照袁戰之前算計好的,基本沒什麼毛病,可是在他人離開大地以後卻發生了一點兒偏差,他的身體不是直線上升,而是呈拋物線狀態,所以之前預留好的人與院牆之間的距離就縮水了,在距離地面兩米高處撞上一根斜挑出來的海棠枯枝,啪的一聲,就斷了。
把風的差役本來就已經風聲鶴唳了,這一聲脆響便清晰無誤的傳進他的耳朵裡面,猛的向外一轉頭,正好看到一個黑影往天上飛,便大聲叫了起來:“有鬼——”
說來也巧,屋裡有一個差役不知拿了什麼東西,正好要從裡面出來,聞言一步跨到屋外,抬頭看到袁戰的身影,已經到了半天上,馬上就要跳到院外去了,於是急忙往腰上一摸,拽出兩把飛鏢,一甩手就向袁戰打了過去,嘴裡叫道:“給我下來吧——”
這人就是王捕頭了,幾十年的官差生涯別的不成就練了一手好鏢,在校尉府裡也是響噹噹的,只是眼看著兩道黃光就要打在黑影身上,忽然從黑影身旁劃過一道銀光,接著就好像被人拉住了一樣,變上升為直走,直朝遠方飛去,眨眼消失在樓臺林海後面。
等到王捕頭等人跳出院牆追趕,卻哪裡還有人,連影子也不見一個。
本來以為能夠抓個小賊立上一功的,沒想到撲了個空,幾人回來一商量,如果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大人,大人肯定要讓他們去調查,沒什麼好處不說,還要白跑腿盡出力,於是也懶得再管了。
天上,袁戰可是著實被嚇了一跳,腳下兩個不知道是啥導彈的東西發出“咻咻”的聲音直朝他飛來,聽到耳中振聾發聵,聽下面那一聲叫喊就知道肯定是暗器一類,可是他現在人在天上,還是一個向上飛的姿勢,又如何再騰出手來撥打暗器呢,再說他也沒學過怎樣打暗器。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忽然眼前一花,從遠處飛來一個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飛行的轉眼就來到了跟前,一隻雪白的手往袁戰後頸上一抓,拎起他的衣領,抓著他就飛了出去。
這一飛,正好躲過了飛鏢,袁戰眼睜睜看著兩個尾巴上繫著紅菱的東西唰一下從身旁經過,落到了院牆外面,但他卻是身不由己,被人拖著直朝山上飛去。
校尉府依山而建,府牆外面不遠就是京城勝景——育龍峰,因為山下多為官家居所,所以平時很少有人上來,很安靜。
袁戰被人拖著,不一會兒就飛進山林之中,被扔到了地上。
這一下摔的很痛,袁戰心裡無名火升起,腳剛一著地,一骨碌便爬了起來,手指著來人叫道:“幹什麼……你?”
說到後面有結巴,是因為看到了一張美麗無暇的臉龐。
剛才在天上抓住他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容光照人,清麗脫俗,是這位美麗的女子最好的寫照,從相貌上看大概在十八九歲之間,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可稱之為勁裝的衣裙,衣料上乘,做工精美,腰束銀絲帶,上面繫著一塊暗青色的玉佩。
最關鍵的,她的手裡提著一把劍。
劍鞘是那種鯊魚皮樣式的古匣,大概三尺來長,護手銀光逞亮,劍柄垂著兩條金絲絛,劍把上嵌了一顆夜明珠。
這身行頭,這把劍,都暗示著此女來歷不一般。
尤其還是飛著過來的,怎麼也稱得上俠女一流了。
見袁戰瞪著眼睛直愣愣的看她,女子俏臉一沉,重重哼了一聲,手裡長劍向上一揚,跳出半截劍身,劍光明晃晃的照到袁戰的臉上。
袁戰吃了一驚,趕緊又後退了幾步,想了想,又站直了身體,雙手一抱拳,語氣和緩的說道:“女俠!您……有何貴幹啊?”
女子見他前後變化挺大,與一般人不太一樣,感覺有些意外,就又哼了一聲,反問道:“你幹什麼呢,膽子不小啊,敢到官府裡面偷東西,信不信把你送到官府裡面,關進大牢。”
袁戰聽了眨了眨眼睛。
哦,原來是把他當成小偷了,不過剛才的情形也確實跟小偷差不多,從人家院子裡跳出來,不就是想要翻牆逃走嗎。
不過聽女子的口氣,可不像是要把他真的抓起來,投進大牢裡。
於是就沒有反駁,而是堆了一張笑臉,小心回答道:“小人也是沒有辦法,就是混口飯吃,還請女俠手下留情,饒過我這一次吧。”
女子冷笑了一聲,卻道:“我問你,你在校尉府裡有沒有看到將軍府的一位少爺,他是怎麼被人殺死的?”
將軍府的少爺?
袁戰馬上想起楊姓的那一名死者。
這可是他穿越到此,收斂的第一個死屍,當然印象清楚了。
不過既然是小偷,怎麼可能去參與官差的工作呢,八杆子打不著嗎。
但是說什麼也不知道,似乎對這名女子也不好交待,就猶豫著說道:“將軍府的少爺我不知道,但早上的時候確實看到他們從外面運回來一具男屍,就在側衙那裡停著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俠您說的那一位。”
女子聽了,神色黯然沉默了一會兒,一聲不響,轉身向山下行去。
袁戰一愣,忙叫道:“女俠,您……”
哪知女子聽到他說話,忽然一個旋身又轉了回來,雙手一揚,一分,一道銀虹激射而來,直指袁戰的咽喉。
袁戰被嚇了個半死,早知道如此就不多嘴多舌了,招這個煞星幹嘛。
還有太平莊學來的五形拳,也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被忘了個一乾二淨,竟然不知道怎樣抵擋了,腳往後一退,跘在一塊石頭上,身體往後一仰,坐在了地上。
女子突然發難只是嚇唬袁戰,見他手忙腳亂的自己摔倒在地上,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身體猛的站住,右手長劍往後一收,還入匣中,轉身又往山下走去。
等到走的遠了,才飄回來一句話:“你要是敢騙我,下次決饒不了你,小心你的狗頭。”
看著女子的倩影消失在山林之中,袁戰不禁伸出大拇指,暗讚了一聲:“好人!”
真的是個好人,他都這樣騙她了,她竟然把他給放了,說的話如果不能判斷真假,袁戰這身半新不舊的行頭還是很有招牌性的,她竟然沒看出來,社會經驗很一般嗎。
關鍵人更好……
哈哈,下次,還有下次嗎,真要再遇上,就不知道到底是誰饒不了誰了,不過剛才那一劍可是把袁戰給嚇了個半死,真出了一身冷汗。
在地上呆坐了一會兒,袁戰忽然發現天黑下來了,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急忙從地上跳起來,撒腿向山下跑去。
前後算起來,可是出來半天了,別讓何平再找自己,惹他不滿。
下山的時候跑的很快,感覺腳下有使不完的力氣,遇到有岩石或者草叢攔路,也不用繞道,直接一鶴沖天,一躍而過,招式越來越熟練。
十幾年的功力與兩三年到底不同,以前只敢想一想的動作現在都能夠變成現實,遇到危險也能有自保之力。
所以,袁戰愈發對超度鬼魂感興趣了。
這會兒只要有鬼魂超度,不管一百還是一千,他都會欣然前往的。
超度是別人,長的卻是自己的功力,何樂而不為。
袁戰就是在這樣一種狀態中,蹭蹭跑進府衙的,當然大門不能走,走的是角門——一個專門給衙役和小吏準備的特別通行走廊。
哪知剛進門,就見何平跟在兩名差役的身後,好像正準備出門。
看到袁戰,何平連忙招手讓他過來,大聲吼叫道:“跑哪兒去了,有差事也找不到你們兩個,都不想幹了,是不是。”
袁戰連忙陪笑道:“出去買了些日用品,就一會兒,曹順還沒有回來嗎?”
何平哼了一聲,道:“誰知道死哪裡去了。不用管他了,快去備車,跟我出去一趟。”
袁戰向兩位差役看了一眼,見其中一位正是太平莊裡瞥見的王捕頭,便向二人點頭一笑,向後院跑去。
等他將車拖過來,卻發現何平急的直搓手,一問才知道校尉大人剛回來,老曹的撫卹銀子還等著他批呢。
袁戰知道他在等曹順,就道:“要不我自己去吧,不用等曹順了。”
何平驚訝的說:“你行嗎?”
袁戰拍了拍胸脯,自豪的說道:“都這麼多年了,看都看會了,沒問題,保證幹好了。”
何平有些猶豫。
王捕頭不耐煩了,就道:“沒什麼大事兒,就一個野和尚,去了查驗一下,收回來就是。”
何平這才放心,囑咐了袁戰兩句,就心急火燎的向大堂走去。
要擱在以前,袁戰還真不敢答應,但現在不同了,別說一個和尚,就算兩個和尚,三個和尚,何懼之有。
但這話還不能直接說,得給何平和曹順留點顏面。
畢竟他們幾個人都是有分工的,貿然前去,曹順知道了肯定要鬧的。
這不是搶別人的飯碗嗎。
現在曹順不在,何平又有事情走不開,那就怪不得袁戰主動爭取了,否則還要罷工不成。
袁戰回屋拿了他爹留下的寶貝傢什,再把銀蟾別到髮髻上,跟著王慶也出了門。
就在三清觀不遠處,一個胡僧蜷縮著身體,耷拉著腦袋倒在牆上,剛死不久。
為什麼一眼就能看出是胡僧呢?
因為大晉朝的僧人是不留頭髮,不留鬍子的,而這個僧人,雖然穿著一身寬大的僧袍,剃了個光頭,下巴上卻留著一蓬羅圈鬍子,非常醒目。
衙役的頭目先上前看了一眼,一臉晦氣的說:“這個妖僧,不知又招惹誰了,被人下此毒手。算是倒黴了。”
說完瞅了袁戰一眼。
袁戰連忙揹著工具箱來到胡僧跟前。
先燃了一張鎮靈符,灑上符水,等了一會兒沒有變化,這才把屍體慢慢平放在地上,按照仵作操作手冊上的規定,有條不紊檢查起來。
前前後後看完,袁戰詫異的抬頭,說:“沒傷啊。”
衙役頭目根本就不關心傷情,擺著手不耐煩的說:“沒傷最好,你看著寫一下,收了吧。”
說完,大筆一揮,就在卷宗下面畫了個圓圈,扔給了袁戰。
袁戰接住,眼珠一轉,道:“差役大哥,我自己收就行了。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就去那邊茶樓歇著吧,完事兒我叫你們。”
衙役對他的建議非常受用,說道:“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然後幾個人就進了茶樓,只剩袁戰自己在這裡收屍。
其實就算他們不走,收屍也都是仵作的事情,衙役很少給幫忙。
袁戰執著筆在卷宗空白的地方添上幾行字,作了一個簡單的描述,然後取來草蓆捲起胡僧的屍體,用麻繩一拴,給扛到板車上。
放好以後,口誦三聲佛,在心中默祝起來:“願居士從此放下心中業障,早日脫離塵世浮華,魂歸極樂世界,投胎轉世,免受業果之苦。”
禱告完畢,眼前忽然一陣刺目的白光閃過,功德林的高大華表以一種全新的佛光普照的形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金光燦爛,異彩紛呈。
一束金光灑落在袁戰身前,從草蓆裡面拘出胡僧的鬼魂。
鬼魂的意識尚在,宛如真人一樣竟朝著袁戰頓首一笑,這才大步走上金光大道。
袁戰吃驚的看看草蓆,發現裡面鼓鼓囊囊的屍體還在。
那就是死了。
只是他的鬼魂,也太嚇人了。
死都死了,反正也活不過來,搞這麼大排場幹嘛。
走馬燈一晃而過,僧人的生平就跟一部動畫片似的,從蹣跚學步的小孩開始,到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最後結束,當了一輩子的和尚。
死亡原因不是他殺,屬於壽終正寢。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最讓人震驚的是,胡僧的靈魂在華表上一步都沒有停,就跟登天梯一樣,徑直到了最上面,在第二層右首最末一位的位置上停下了。
當然,原先那個位子上的靈魂,還有後面這許許多多,都自覺的往後靠了一格。
“哦,規格夠高的。這是要成佛的節奏啊……”
袁戰忍不住叫道。
說完才發覺不對,連忙向兩邊看去,驚訝的發現,但凡他能夠看到的人都不能動彈了,有的張著嘴,有的帶著笑,竟在這一刻定格了。
“這是……”
袁戰也是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要走,但是還沒等動彈呢,眼前一花,腦中浮出一卷經書。
經書徐徐展開,一個充滿前世梵音唱法的經文咒語,就在耳中迴響了起來。
“南無地藏菩薩摩訶薩,南無……”
經文聽著有點兒耳熟,音樂的旋律充滿魅惑,很容易讓人沉浸其中。
袁戰的耳力本就超群,何況樂聲誘惑滿滿,所以只是聽了一會兒,就不敢再聽了,連忙提聚元氣在體內運轉,以元力對抗梵音。
這一招果然有效。
歌聲雖然還是清晰可聞,但魅惑之力卻大打折扣了。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袁戰差點就扛不住了。
大概是受到經聲的召喚,無數的鬼魂從大地上爬起來,爭先恐後投入金光之內,走進功德林。
這些鬼魂可比袁戰在太平莊遇到的還多,形狀也是各式各樣,恐怖程度就好像進入了陰曹地府,漫天遍野,陰風慘慘,鬼氣森森。
冷,發自內心的冷。
袁戰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發現手裡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陰蝕果呢?
加持功力的星光呢?
以物易物的功法兵器呢?
袁戰感覺很生氣。
什麼意思,搶買賣嘛。
功德林可是他隨身帶來的,憑什麼要給這胡僧做嫁衣。
你有本事吃肉,也行,那怎麼也得給口湯喝吧。
想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叫道:“停!”
就這一嗓子,世界為之改變。
鬼魂全部頓住,然後化成飛灰,轉眼不見了。
衙役和路人的嘴能合上了,笑也過去了,一切終於又恢復了正常。
只有功德林的華表,依然矗立在他的眼前,這是袁戰所獨有的。
經書終於全部展開,最後面有幾個以隸書體撰寫的大字:地藏王經。
經書展現真容,功德林化作一道金光飛進袁戰體內,滋養肉身,灌注丹田,為袁戰增加了十年的功力。
袁戰仔細感受丹田氣息的變化,元氣汩汩流淌,渾厚強勁,與之前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十年,這還差不多,再加上袁戰超度鬼魂得來的十幾年功力,總共將近三十年,足夠邁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當然,遇到頂級高手,或者修仙士,還是白給,畢竟修行考驗的不只是一個人的修為,還有修行的功法、法術、法器等等。
“袁戰,發什麼呆呢,走了。”
王慶在前面叫他。
袁戰從失神當中回覆過來,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從茶樓裡面出來了,就連忙推起板車,跟在他們後面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琢磨。
地藏王經,難道是用來超度亡魂的。
剛才可是經聲一響,數不清的鬼魂從大地下面出來,爭搶著被功德林超度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比他一個接著一個的超度,強多了。
省時,又省力。
看來這一趟來的挺划算,既得了十年的功力,又得了一卷超度專用的經文。
我說各位看官,什麼時候要打仗了?
到時候,我的地藏王經就可以大展神威了。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京城裡面但凡是做晚上生意的全都亮了燈籠,照得店內店外都非常明亮,站在街上一眼望去,就跟點燃了一條長龍差不多,壯麗多姿。
當然這會兒人還是比較少的,等到大家都用過了晚飯,在家閒的無事可幹,就會三五成群的結伴出來,開始逛夜市了,到那時才叫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袁戰剛穿越過來,還沒有機會領略京城夜市的風采,所以一邊走一邊眼睛不住的往兩邊瀏覽,漸漸就落在了王慶等人的後面。
不過袁戰不在乎,剛才就聽王慶跟兩個差役說待會交了差去得順樓撮一頓,最好他們現在就走,他一個人回去交差也沒問題。
反正就一個異域來的和尚,誰還把他當回事兒不成。
說來也真怪,越是不想當成事還真就越是來事。
就在袁戰拉著板車經過一家專營文房四寶的門面時,忽然就從店裡面衝出一個人來,二話不說就撲到了板車上,抱住了卷著番僧的草蓆。
袁戰被嚇了一跳,趕緊停下車,回頭一看,愣了。
這年月,還有人喜歡死人的,該不會是個戀屍廦吧。
雖說屍體用草蓆卷著,看不到頭臉,但這種情形很明顯,一看就是收斂的屍體,很多窮苦百姓死後買不起棺材,都是這樣處理的;況且他還穿了官服,但凡有點兒社會經驗的也明白是出了命案。
再看當事者,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看穿戴就不是一般的人家。
袁戰拍了拍額頭,感覺真是出門遇見鬼了,就這一天的功夫什麼事兒都讓他給撞上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天可不就是跟鬼和死人打交道了嗎。
“哎哎,老兄,幹嘛呢,這是死人,這麼抱著,你不瘮的慌?”
袁戰來到一旁,試著勸道。
可是少年就跟痴迷了一樣,愣是抱著草蓆不鬆手,根本不管裡面卷著的是一個死人。
跟著少年從文具店裡出來的還有兩個人,看穿著應該是府上的僕人,看到少年抱著死人不放兩人都被嚇傻了,直到袁戰說話這才連忙搶上去,想要把少年從車上拉開。
可少年死活就是不鬆手,嘴裡還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袁戰看著奇怪。
這人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旁邊的路人看到這種怪事,也都站下不走了,指著少年竊竊私語。
兩個僕人又求又扯的,可依然沒有成功。
這時王慶聽到喧鬧聲,帶著兩個差役又轉了回來,不由分說指揮他們上前拉人。
怪事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原本文文弱弱的書生,忽然鬆開抱著草蓆的一隻手,反手過來,啪啪兩聲,打了差役兩個耳光。
差役的臉上頓時就留下五道血手印。
“哎呀,媽呀,這小子下死手!”
其中一個差役大叫著,噌一聲拽出了腰刀,舉刀就要砍向少年。
嚇得兩個僕人大聲叫道:“官爺住手,他可是太常府張老大人家的公子,砍不得啊。”
太常府三個字的分量太大了。
差役一聽就傻了,身體僵在天上過了半天才恢復過來,舉刀的手哆嗦著,心虛的說道:“哎呀,原來是張大人家的公子啊,你、你……您們怎麼不早說,這誤會鬧的……”
王慶也傻眼了。
剛才還想著快點辦完差事,跟狐朋狗友湊酒局去,可是太常府的名號太大了,還是他們家的公子,他哪還敢走啊。
呆了半天,才試探著問:“請問管事大人,貴公子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出什麼毛病了?”
僕人一聽就瞪起了眼睛,怒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家公子身體一直好的很,能有什麼毛病。今天……今天是有點兒反常。那什麼,你趕快派人去請大夫,好幫我家公子診斷一下。”
王慶趕緊回道:“好好好,我這就派人去。”
一扭頭看到袁戰,就沒好氣的說道:“你,趕快去請大夫。”
袁戰無語,但是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只能遵命。
不過轉念一想,又回來了,對王慶說道:“我看這位公子不像有病症,請了大夫也沒用。”
王慶怒道:“那你說怎麼辦?”
袁戰道:“讓我看看吧,許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也未必呢。”
說著不等他們開口,上前一把抓在了少年的後頸上。
因為手上灌入了元力,所以抓住少年以後就將他的身體控制住了,這時不想鬆手也得鬆手,一叫勁,成功把少年從車上給提了起來,放到地上。
兩個僕人大喜,連忙搶到少年的身邊,又是彈衣上的塵土,又是好言安慰的,好像剛才的功勞都是他們的一樣。
並且看到袁戰還在抓著少年的後頸,其中一人就憤怒的吼了起來:“你還抓著公子幹什麼,趕快鬆手。”
袁戰看不得這種拍馬屁的嘴臉,就道:“好,聽你的,鬆開了。”
說完手一鬆,人往後倒退了五六步。
哪知他剛一退後,就聽到啪啪、啪啪兩聲連環脆響,少年雙手齊施,各打了兩個僕人兩記耳光。
這一次比剛才打差役還要用力,直接就把兩個僕人打的飛了出去,一個撞到了牆上,一個摔到大街上,半天沒爬起來。
而且這還不算完,少年又衝向了一旁看熱鬧的路人,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就有兩個人又遭了殃,被打的鼻青臉腫,摔倒在地上。
王慶等人急忙上前阻止。
可是在幾人知道了少年的身份,根本不敢全力鎮壓的情況下,哪裡能夠控制的住他,幾個回合下來,不但沒有成功,身上臉上可全都捱了幾下。
王慶咋呼著後退,見袁戰在一旁叉著手看熱鬧,想到剛才他一下就制服了少年,手法犀利,令人叫絕,就索性連稱呼都改了,大聲叫道:“老袁,別光看著,快上啊!”
袁戰無奈,只好挽著袖子又走了上去。
不出手也真不行了,搞的大街上雞飛狗跳的,都快亂套了。
另外他覺得這裡面還有蹊蹺,少年可不像是得了什麼大病,這從他出手果斷狠辣就可見一斑。
那麼如果不是得病,就一定是病找上他的。
而這個病,可不是普通病,應該跟神、靈或者妖、邪有關,而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見袁戰挽著袖子走過來,四名差役刷一下往後退,跑的比兔子還快。
袁戰無語,但既然答應了,也只能打腫臉硬上了。
況且少年見他過來,竟捨棄了他人,氣勢洶洶的直奔他而來。
袁戰沒有躲避,直到少年衝到面前,一隻手拍向他的面門,這才猛的往旁邊一側身,左手輕巧的搭在他手腕上,一勾,一抓,順勢把少年的胳膊別到了背後,同時右腳向前急跨,正別在少年的腿上。
少年頓時站立不穩,身體向前撲倒,被袁戰按在地上。
當然這都是表面的,背地裡還有袁戰已經變得非常強大的元力,直接封在少年的四肢經脈之中,令他無法動彈。
“哎呀,太好了!”
王慶大叫著跑過來,吩咐那幾人趕快找繩子把少年綁了。
這會兒就算是太常大人的公子也不行了,放開他,就真要出人命了。
兩個僕人哼哼唧唧的過來,雖然還在說一些不靠譜的廢話,但也只能如此了。
少年被繩子綁住,袁戰也鬆開了手。
幾個差役把他架進文具店裡,其中一個趕緊回府裡報信,另外請求支援,畢竟這事兒關係到太常府,誰都不敢怠慢了。
僕人也找了一名夥計,讓他去府上報信。
就在這些人都忙活的時候,袁戰忽然感覺一股寒氣從少年身上離開,直奔他而來。
果然有問題。
袁戰心想。
為了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袁戰不動聲色,任由那一股寒氣轉到他的身後,蹦蹦跳跳的踅摸了好一會兒,終於要撲到他的身上時,忽然轉過身去。
功德林的碑影在他的眼中浮現出來,瞳光代替了接引靈光,正照在寒氣上面。
寒氣裡面隱藏的生靈便顯現了出來。
果然是太平莊逃掉的女鬼。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女鬼被功德林照過以後,不但袁戰看得到,就是旁邊的王慶以及其他百姓也都能看到了。
於是就引起了一片騷亂。
人們驚恐的叫喊著四散而逃。
很多人一邊跑一邊喊:“文墨店裡鬧鬼了,太嚇人了,大家快跑啊……”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整條街也跟著動盪起來。
有人正在酒樓裡吃飯,聽到訊息以後從窗戶裡面探著腦袋,既緊張擔心又好奇興奮的朝這邊張望。
附近幾家門面的掌櫃和夥計全都跑光了,一聽說旁邊有鬼,誰還敢留在這裡。
王慶臉嚇得煞白,手裡舉著刀,哆哆嗦嗦的跟同伴一起縮在袁戰的身後,不敢出來。
他們只是普通的捕快,不是保護京城的暗衛,更加不是修士,所以面對鬼物時誰也不敢亂來,生恐一不小心丟了自己的小命。
但是太常大人家的公子還在這裡呢,鬼物出來以後,小公子就昏倒在地上了,如果這個時候他們都跑了,萬一公子被害,別說太常大人了,就是校尉大人也不會輕饒了他們。
所以,他們還不能走,得硬撐著。
堅持了一會兒之後,王慶見袁戰神情鎮定,好像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就道:“老、老……老袁,怎麼辦啊,快拿個主意啊。”
袁戰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答理他。
他的注意力都在女鬼身上。
看得出來,女鬼對他還是充滿恐懼的,雖然現出了身形,一直在躍躍欲試,但卻始終不敢真的對他發起攻擊。
這也許跟他之前超度番僧得了十年的功力有關,雖然只是半天的功夫,袁戰自覺在修為上的差別還是非常大的。
但是,袁戰卻沒想過將女鬼直接給鎮壓了。
之前就有過的,袁戰對女鬼還是有些憐憫的,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將她超度了,而非消滅。
只是她不配合的話,超度也無法進行。
所以袁戰就在這裡默默的盯著她,既不放她走,惟恐她出去以後再害他人,也沒有催動功德林強行拘魂,想給她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
時間就在沉默中一點點流逝。
文具店的地上也漸漸匯起了兩條小溪流,都是從女鬼身上滴落下來的水珠積聚而成的。
忽然,一陣利刃破空的聲響傳進袁戰的耳中,有人正踩踏著飛劍朝他們這邊飛來。
有修士到了。
當然更有可能是暗衛,因為保衛京城是他們的職責,尤其這種鬼物出現的事件。
袁戰往外瞧了一眼,又回頭看向女鬼,雖然不能言說,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
再不做決定,可就危矣了。
對峙了這半天,女鬼眼中煞氣已然消亡殆盡,眼神重現當年清澈明亮的光彩,一絲童真撲面而來,掛滿她的小臉上。
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時間無多了,女童忽然咧開嘴巴笑了一笑,雖然人長的醜但笑容很甜,然後眼睛一閉,兩行清淚沿著鼻樑滑落下來,啪啪打在地上。
袁戰輕輕嘆了一口氣,開始默默禱祝。
功德林偉岸的碑影在瞳孔中閃現,一道靈光照在女童的身上。
女童沒有抗拒,任憑靈光將她拘起,緩緩送入虛空之內,奔向功德林。
在這期間,她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所以袁戰也不確定,她生命最後的盡頭到底是感謝他,還是怨恨他。
也就在這時,店外響起極輕的腳步聲,一個身穿墨青色官服,英氣勃勃,身形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走進文墨店裡,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問道:“鬼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