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風有些溼熱,吹拂過人的臉頰都帶上黏膩。

莫韓臉頰出了層薄薄的汗。

他迫於形勢停下來,卻不敢轉身,背對著書房門口的方向。

守衛見狀皺眉,低聲喝斥道:“轉過身來。”

剛剛打了個照面,他覺得不遠處這個穿著下人衣服的男人有幾分眼熟,又是見了他們就要跑,難免上心。

他是皇子近衛,這人鬼鬼祟祟的行徑莫不是要對皇子不利?

思緒翻滾,他臉色更沉了幾分。

莫韓手心冒汗,他是殺手,自然比常人有更敏銳的洞察力和記憶力,幾乎是瞬間他就認出來了方驚鴻身邊的兩個護衛。

此時心中無比懊惱,他怎麼沒在找過來前打聽清楚情況。

若是讓方驚鴻的人認出來,難保他不會為了瞞住上次刺殺他也有參與,而殺人滅口。

他如今武功不再,根本無力逃脫。

莫韓遲遲不動,守衛也有些不耐煩了,兩個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手按在劍柄上走向莫韓:

“叫你呢,為何不答話?”

利劍出鞘,只等靠近一點,一擊斃命。

方驚鴻畢竟是皇子。

其護衛為主人安危,在他人府中擊殺行事怪異的奴隸,沒人能說什麼。

莫韓亦是心如擂鼓,處境危急,可習慣儀仗武功的他,一時根本想不出來什麼良策。

風吹過書房的青竹林

,淡淡的清香幾乎被暗流湧動的殺意衝散。

七步……四步……兩步……

莫韓能聽到劍刃出竅了。

此時,動則身死,不動亦是身死。

小院兒裡靜謐得落針可聞,呼吸聲都是無比清晰的,護衛眸中閃爍著殺意,猛然拔劍的手卻被人按住。

他眸中閃過驚愕,轉頭對上一張略帶痞氣的臉。

“朱林兄弟這是做什麼?”

顧長安一路從京城趕回來,鬢角有些碎髮,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茬還沒來得及收拾,這完全不能破壞那張剛毅俊朗的臉,反而更添了幾分韻味。

被叫朱林的護衛一愣,劍收入鞘,與另一護衛抱拳恭謹問候。

“顧二公子。”

“不用跟我來這些虛的,沒意思得緊。”

顧長安擺擺手,才問起他們,“剛才這是怎麼了,這可是在我妹夫的書房外,怎得就要動刀子?”

他可不只是輔相家的公子,一身戰功更是當朝的前三,少年成名,護衛不敢怠慢。

“這人形跡可疑,我們懷疑他要對公子不利。”

“是這樣嗎?”

“是,這人鬼鬼祟祟得進來,看見我二人就要跑,定然是做賊心虛的。”

“我二人受主人重用,才得以保護公子,不敢怠慢片刻,還請顧二公子見諒。”

這話解釋了為何動手,也是向顧長安要人。

話裡話外的用皇帝

壓他。

顧長安心中撇撇嘴,面上卻不顯,眼神瞟一眼緊繃著臉的莫韓,噗嗤一聲笑了。

“我當是誰呢。”

朱林皺眉,“二公子認識?”

莫韓的心也瞬間吊起。

“當然。”

“不但認識,還算是半個熟人呢。”

“他是何人?”朱林追問道。

顧長安冷嗤一聲,語氣變得傲然不屑,“一個該死之人而已,前幾日還要殺我妹妹呢。”

朱林心中一緊,手中的劍頓時又拔出來一半,警惕的盯著莫韓,一副要砍人的架勢。

顧長安連忙安撫,“朱林兄弟別激動,此人如今武功被廢,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舍妹留他一條命,就是要讓他做個最卑微的奴隸,收拾他出氣呢。”

言罷,又解釋道:“今日來這兒,估摸是想懺悔自己的過失,看見又別人,拉不下臉才跑的。”

這話倒也合理。

朱林兩人看莫韓背影的眼神也帶上鄙夷之色,落到這般田地了還死要臉面,真是笑死人了。

不過到底沒在為難,讓顧長安把人帶走了。

那股子熟悉感,估計是錯覺吧。

畢竟他們是皇子近衛,見過的人多如牛毛,見誰都可能有幾分熟悉。

這件事在他們心中揭過去,兩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而書房中,氣氛較之院中和諧的多。

此時,方驚鴻坐在下首,他

身邊坐著一襲白紗裙的姜白憐。

姜白憐顯然是中毒後受了些苦,身形消減了不少,臉頰微微下凹,雙眸倒是上次見面時有了些光澤。

若初見時是嬌俏活潑的少女,如今便是弱柳扶風的嬌弱美人。

她那張精緻小巧的五官,意外的更讓人挪不開眼,連方驚鴻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憐惜。

姜白憐纖細的手指,正輕輕揪著方驚鴻的衣角,氤氳著眼眸看向他,端的一副毫無保留的依賴模樣。

方驚鴻心都要化了。

他輕輕拍了拍那狀若無骨的小手,看向上首的顧長笙時,眼神多了幾分真情實意。

“姐姐,憐兒的事還要麻煩你了。”

他出京的時日不短,京城那邊來了書信催他,計劃不得不繼續進行,他要除掉顧長笙這個不穩定的棋子,儘快回去。

但對姜白憐這個半路結識的紅顏,他起了惻隱之心。

顧長笙的藥讓姜白憐的眼有了起色,他就帶著人來了衛家。

“我與姜小姐同病相憐,幫襯她是應該的。”

顧長笙飲下最後一口加了治療潭水的酸梅湯,長舒了口氣。

果然是酸的開胃些。

她都有些餓了。

“我已經給晏神醫去了信,相信用不了幾日她就會來。”

“去道觀來回一趟,少說要兩三日,不如姜小姐先留在這兒,也免得神醫來了錯過

。”

“這……”

方驚鴻有些猶豫,視線落在姜白憐有幾分病態的蒼白麵容,頓時心生愧疚:

“好,都聽姐姐安排。”

他不想現在把人帶回京城。

他納妾的訊息估計已經傳遍了,把人帶回去,她就是那些想往他後院塞人的人的活靶子。

顧長笙目不能視,但腦海中時岡給她放了轉播。

轉播不比親眼所見,但需要消耗的積分或者玉石也少了很多。

看著光屏上方驚鴻的表情,顧長笙不由得嘖嘖稱奇,黑心肝的禽獸居然也能生出來人的感情?

看來這位姜小姐是真有些手段的。

她可是又想起來了一些有趣的事。

上一世,這位“鼠夫人”便是他毫不猶豫帶回京城的第一個女子,雖然沒挑明身份,但她依舊成了無數女子的敵視的人。

最終困得那般悽慘的境地,也有方驚鴻故意放縱後院那些女人的原因。

女人們不約而同的去欺辱同一個人,彼此之間就會少很多怨氣,這是他願意看到的。

這一世嘛……

想後院安穩得享受那些女人孃家的助力,怕是沒那麼容易。

不過,眼下顧長笙還要擔心另一件事。

拜訪道觀為她父母祈福的日子定在了兩天後,明日就要啟程。

她預料此次不會太平。

但。

即使她做了全面的準備,事情的發展依舊出了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