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鏡珩微怔,清明銳利的黑眸裡,掠過一絲不可置信,彷彿在質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意識到不妥。

旋即又不動聲色地管理好自己的神情,若無其事地夾起一塊鹽烤三文魚往嘴裡送,試圖掩蓋那份無處安放的在意。

原本這幾天另有安排。

可之所以會改變主意來這裡,是因為從傅星眠口中得知池清野已應邀,便想著以參加聚會的名義見她,也算是順理成章。

可沒想到她會突然整那麼一出。

明明前天還親自下場在網上寫小作文,“舌戰群儒”為自己正名。

甚至還花費不少鈔票,炸了自己特意買來抹黑自己的水軍號。

今天卻擺出名花有主,夫唱婦隨的架勢。

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

蘭鏡珩知道她喜歡某樣東西時,會有什麼表現和反應。

畢竟是研究了六年的“課題”。

只要根據她的肢體語言、面部表情、語速和語調、言語節奏和停頓、語言表達和詞彙選擇、反問和模糊性等表現就可以判斷出,她並不喜歡傅胤商。

甚至是厭惡。

表面上情緒穩定,實則內心已想刀人數回。

如果是被抓到了什麼把柄,以她的行事作風必定是破罐子破摔,除之而後快,根本不會容許討厭的人牽著自己的鼻子走。

很明顯,她在玩。

就好比一隻貓逮到蟲子,放走又抓回來,迴圈反覆,就是不直接弄死。

它不餓,就是覺得好奇有趣。

玩死再算。

或許,貓並沒有所謂的是非觀,但她有。

這才是需要在意的點。

而傅星眠對此反應會更大一些。

手中的筷子都差點驚掉一根。

她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哥哥,試圖得到“官方”的親口認證。

作為當事人的傅胤商卻並未吭聲,只是默許地瞧了她們一眼,又跟蘭鏡珩繼續剛才的話題。

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傅星眠有些尷尬地擠出抹笑,“哦,這樣啊。”

沒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進展好快。

反觀自己。

隱隱感覺自己問了句自取其辱的話。

池清野單手支著腮幫,不以為意地笑笑凝她,“你呢?”

雖然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敵意濃郁。

但從她問話的措辭、態度,以及得到答案的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她仍舊不太能接納自己。

只是無力改變罷了。

傅星眠抿抿唇,“我就住你們同層的1560。”

是比1588小將近五十平米的豪華套房。

但視野和位置都極佳。

池清野留意到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遂朝蘭鏡珩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繼續問:“他呢?”

“……1562。”

傅星眠眼神閃爍,又很快掩飾過去。

心有不豫,但不宜袒露。

有些話沒法當著另外兩人的面直說。

池清野耐人尋味地看著她,莫名來了句:“你們家郵輪真不錯,挺適合辦婚禮的。”

“嗯?”

傅星眠一時間沒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

臉上寫滿了疑惑。

“我吃飽了。”

池清野才不管,說完就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拉開椅子站起來,笑臉盈盈地俯望傅胤商,“可以陪我散步消食嗎?”

“……”

話聊到一半被打斷,傅胤商抬眸看她,有點不爽沒表態。

蘭鏡珩知道她是存心的。

更是聽出來她回應傅星眠的每句話,都言而不盡別有深意。

是出於某種目的的暗示,亦是在宣示掌控權。

鈍感力較強的傅星眠見狀,也很識大體地放下筷子,用溫熱的溼毛巾擦了擦手說:“我也吃飽想撤了。”

“那晚上見咯。”

池清野莞爾一笑,俯身從背後摟住傅胤商的脖子,柔聲細語道:“走吧,親愛的。”

白皙修長的手腕暗暗發力鎖喉。

不聽話就去死好了。

看著兩人過分親暱的舉動,蘭鏡珩不自覺地浮躁。

雖未明顯表現出來,但身上所散發出的冷冽,已將他出賣。

只是傅星眠習慣了他天生自帶的清冷疏離,以及為人素養裡的高邊界感,沒有敏銳的覺察出與過往有何不同。

傅胤商面不改色地扯開環繞在頸部的手,一本正經地輕咳了聲,對傅星眠和蘭鏡珩說:“party見。”

緊接著伸手將池清野攬到身邊,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她來個更為隱晦的鎖喉。

然而池清野早已預判他的意圖,一把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十指緊扣地往腰部上帶。

wink一笑,“拜拜。”

說著,兩人跟個連體嬰似的,一邊牽制著彼此一邊往外走。

遠遠看,還真像對相互較勁的小情侶。

傅胤商還未徹底痊癒的手被她扣得生疼,回眸見周遭並無熟人,立馬恢復昔日面目,低聲道:“演過了。”

心底止不住地吐槽:這死女人的勁還真大。

“我分明是真情流露。”池清野緩緩鬆手,同時用眼角餘光打探四周,揉著皓腕笑懟:“你年紀輕輕就這判斷力,都快趕上老年痴呆了。”

傅胤商氣笑不語。

反正也說不過她,還是大智若愚當個樂子聽好了。

可池清野就喜歡打一棍給顆糖。

上一秒還嘴巴不饒人地揶揄,這一秒又裝模作樣地幫他整理衣襟,“不過沒關係,我是不會嫌棄你的。”

“哦?”傅胤商聽言挑眉,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貼向自己,“那要接吻嗎?”

池清野條件反射地伸指抵著他的唇,不露辭色地輕笑,“你沒刷牙。”

不可否認,確實有被他這一猝然的舉動嚇到。

而平日裡的靈敏力訓練也確實有用。

可遏止出其不意的偷襲。

傅胤商壓抑住想咬斷她手指的慾望,冷嗤道:“你以為你很乾淨嗎?”

“本來挺乾淨的,直到遇見你,瞬間就髒了。”池清野自覺好笑地勾了下唇,“沒辦法,近墨者黑嘛,索性就‘愛屋及烏’咯。”

“……”

傅胤商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

有點討厭,有點狡猾,又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但如果真的要與她聯姻,那麼婚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她的嘴上個鉅額保險。

這絕對是隻賺不虧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