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是在匈牙利留學時,經閨蜜男友的熱情介紹,才認識的蘭禮。

之後又是從普通男女朋友,一步步發展成了的情侶。

無論是哪方面都十分契合。

除了偶爾會因階級差異感到自卑外,兩人幾乎沒鬧過矛盾紅過臉。

而事實上,薛琴出身也不算差,是家裡有數間工廠和商鋪的富二代。

但要跟old money階級的蘭家比,那確實是蹺腳驢子跟馬跑,一輩子也趕不上。

所以在此之前,薛琴從未想過與不同階級的人產生交集。

可命運就是喜歡硬塞一些不那麼匹配,卻又棄之可惜的緣份予芸芸眾生。

“順其自然”這個成語,給了搖擺不定的人,一個繼續堅持做某事的理由。

相戀的第四年,薛琴突然從別人口中得知,蘭禮有個異地交往了兩年的女友。是家裡人特別牽線搭橋認識的,預計下個月中旬舉辦訂婚宴。

想到他確實跟自己說過,下個月初需要回國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薛琴大腦嗡的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卻能清晰的聽見,心臟加快跳動的聲音。

回過神來,她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手指顫抖地給蘭禮去電,舌頭打結地要求他即刻放下手裡的事,馬上過來見自己。

該說不說,蘭禮在這方面素來做得很好,隨叫隨到,從不耽擱。

給人一種“他超級在乎我”的良好體驗。

然而此刻的薛琴,就只想確認虛實,壓根沒心思再去挖他有多愛自己的細節。

所以人一來到面前,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你在國內,是不是還有個即將訂婚的未婚妻?”

話一出,蘭禮頗感訝異,旋即虛心地摸了摸鼻子,“有,下個月十五號。”

她勃然大怒,看著他目光閃爍的雙眼,拳頭握緊,“吃著碗裡又看著鍋裡,你是怎麼敢的?”

蘭禮自知理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這是我爸安排的。”

從未用髒話罵過人的薛琴,聽到這種推卸責任的話,頓時氣瘋了。

可她搜腸刮肚,也只是咬牙切齒地吼出一句殺傷力極低的:“你爸你爸,你是爸寶男嗎?!”

能猜到是家裡人安排的商業聯姻,可眼前人不僅沒跟自己商量過半句,還意圖將自己繼續矇在鼓裡。

太欺負人了。

蘭禮的目光定在她臉上,稍作沉默後抽出根菸,點燃猛吸了一口,又別過頭去,嘆氣般地長吐煙霧,“我是天穹集團的繼承人,未來也會是下任繼承者的父親。家族賦予的特權,自然會附帶著相應的責任與義務。所以只要是對天穹有利的決策,我都只能選擇接受並貫徹到底。”

“那我呢?你把我當什麼了?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薛琴美豔脫俗的臉蛋,因難以接受而生出幾近失控的扭曲。

“這對你沒有任何影響。”蘭禮聽得很煩,但又不捨得兇她,故而壓抑著情緒,語重心長道:“你和她,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根本沒有見面認識的可能。如果你實在想要一個名分,我也可以在其他國家跟你做婚姻登記,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可生氣的?格局就不能再大一點?”

薛琴聽到這話,唰地抬眸死死盯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即便婚姻登記並不在全球範圍內通行,理論上一個在國內結過婚的人,在其他國家再次登記結婚是可行的,但並不能改變在國內的法律框架下,重婚是被嚴格禁止的。”

薛琴不敢相信自己愛了四年的人,居然會在這一瞬間爛在自己的面前。

牙刷和男人不共用,是最基本的原則,也是對自己的愛護與尊重。

她越說越激動,顫抖的聲音夾帶著哭腔:“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憑什麼要為了滿足你三妻四妾的私慾,委屈自己永居海外,活得像個見不得人的情婦?”

被一個勁的斥責,蘭禮的脾氣也上來了。

他脫口道:“就憑我能讓你跨越階級過得更好,同時還能讓你們家的生意也隨之蒸蒸日上,這理由還不夠充分嗎?你要真的愛我,就該理解我支援我,而不是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

明明自己才是這段感情裡的受害者,卻還要被倒打一耙的指責自私,薛琴悲憤又想笑。

她醞釀片晌,心有不甘地紅著眼眶問:“蘭禮,你真的愛過我嗎?”

“我一直都很愛你。”蘭禮靜了會兒,又說:“但供我吃穿用,享盡榮華富貴的是我爸和天穹。”

“我明白了。”薛琴蒼白一笑,眼角清淚悄然滑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分手吧,再見。”

她說完轉身就走。

可蘭禮並不想就這樣結束。

他追出去挽留,甚至反覆承諾自己往後會加倍補償。

甚至連“我對她沒有什麼感情,只是為了順利聯姻而逢場作戲”這種話也都說了出來。

薛琴捂著耳朵不想聽,生怕自己會因此動搖。

畢竟在一起的四年是如此的投入。

就連未來要在哪裡舉辦婚禮,穿什麼款式的婚紗,生幾個孩子叫什麼名都想好了。

她急忙掙脫出蘭禮的懷抱,慌不擇路地逃跑。

回到住所後,立馬拉黑有關他的所有聯絡方式。

可就在兩人分開的大半個月後,薛琴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是默默打掉,還是找他要身心損失費?

這讓年僅二十三的薛琴好一頓糾結。

默默打掉感覺好憋屈。

找他要錢又拉不下臉。

她不敢跟父母說,怕被罵不自愛。

最終在閨蜜的建議和鼓勵下,她還是撥通了蘭禮的電話,直言:“我懷孕了。”

心裡很緊張,害怕他突然回一句“我們都分手了,誰知道這是誰的孩子”這種傷自尊心的話。

薛琴屏著呼吸,靜待他的回應。

蘭禮明顯一怔,旋即調整好心態,“……我們見面說吧,時間地點你定。”

“好。”

她掐了線,待情緒稍稍平復一些時,才給他發去見面的時間地點。

可到了那天,出現在薛琴眼前的人並不是蘭禮,而是他的父親蘭詔。

她難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下一秒心頭火起。

蘭詔似看出了眼前女孩的憤怒與不自然,故而起身道:“薛小姐,您好。我是蘭禮的父親,之前有見過,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

礙於素養,薛琴沒有掉頭就走,而是拉開椅子坐下,“您好。”

蘭詔笑笑,“我猜你一定很莫名其妙,為什麼約的是他,來的卻是我這個老人家。”

“……”

薛琴用“明知故問”的眼神看他,沒說話。

明明兩個人私下就能處理好的事,非得讓家長參與其中,這是想幹嘛?

是想拿錢買斷這段關係,還是想要羞辱自己?

薛琴心裡沒底。

亂如麻地瞎猜測了一通。

年近五十的蘭詔,自帶上位者的氣場,舉手投足間都透著風過無痕的從容。

不難看出,年輕時絕對是位叱吒風雲的美男子。

他態度親和,“你也別怪蘭禮,他做的所有事的確都是我授意的。”

薛琴暗暗地深吸一口氣,稍稍挺直腰桿子道:“我已經懶得怪他了,只想快點解決肚子裡的問題。”

“很簡單。”他莞爾,“你可以選擇生下來,剩下的事交由我來處理就好。”

“我不可能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成為遭受非議的私生子。”薛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明明是我更早認識的蘭禮,憑什麼他突然一結婚,我就成了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雖然是來商談解決方案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始作俑者,就忍不住向其控訴自己的冤屈。

“這世界本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蘭詔自是泰然不動,連表情都沒變一下,“所謂因果報應,不過是失勢者自我安慰的慣用話術。”

他慢條斯理地淺嘗了一口快冷掉的咖啡,繼續說:“如果你們家的實力在天穹之上,要求蘭禮入贅給你們當牛做馬,我都沒有任何意見。可問題是,如果只能是如果。你除了肚子裡的這枚籌碼,還存在點討價還價的意義,其他的何足道哉?”

薛琴氣得手抖,卻還故作平靜地評價他:“沒想到身居高位者,居然能如此理智冷漠的說出這番踐踏他人尊嚴的話,還真是大開眼界呢。”

“你有下到你們家工廠,跟你們家的工人同吃同住,同工同酬過嗎?”蘭詔看著她的眼睛輕笑,“等你親身體驗過就會知道,你的父母跟我,並沒有很大的區別。”

“……”

薛琴一時無言。

因為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把事情鬧大,又怕給家裡惹麻煩。

畢竟對方社會地位比自己家高太多,硬碰硬的結果不亞於螳臂擋車。

“你是聰明人,多的我就不說了。”蘭詔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高定西服,“是要把孩子生下來,長久享受集團少奶奶的待遇,還是拿一筆隨便買幾輛車就揮霍光的補償金都隨你。”

“……”

薛琴微微仰頭凝他,胸膛起伏明顯。

氣不平,又糾結。

蘭詔取出一張名片,輕放在桌面,緩推至她的面前,“考慮清楚再聯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