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野回到家，把鑰匙手機隨意一丟，鞋也沒脫就往鬆軟的沙發上倒。
自己開車很自由，但每到一處就要找車位，甚至還可能要一圈圈往下兜，至負N層才能有可停的地方。
也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有司機接送，所以從沒在意過這些問題。
常出沒的場所或許可以買個專屬車位。
可難得去一回的地方，停車場就得根據導航找上許久。
她心想，往後還是儘量避免自己開車，繼續讓司機接送吧。
閉上眼睛放空了十來分鐘，無意瞥見桌上裝木頭又插了一把草的玻璃罐，正處CD狀態的腦子暫不具備識別能力。
這玩意是啥？
先前就有的嗎？
特別為她端來桂圓蘋果茶解乏的管家，見她盯著玻璃罐一動不動，便主動解釋說：“這是二小姐親手配製的招財擺件。”
池清野好奇，拿起端詳。
頂上是一把千層金，頸部繫著一條紅繩，罐子裡放的是肉桂、松果、開心果、幹桂花、幹橙子片，和一張寫了“發”字的小卡片。
確實很有新意。
她將玻璃罐輕輕放回原位，抬頭望向管家，“她人呢？”
管家頷首，“回大小姐，二小姐今天做了六十多個這樣的擺件，說是要作為新年伴手禮送給動物園的工作人員，所以下午五點半完工後，就直接乘瀏覽車過去了。”
“哦。”
池清野看了眼邊上落地鍾顯示的時間。
已經快七點了。
她摸索出手機，給其撥去電話：“小桔，你什麼時候回來？”
“姐，姐姐，那個，我……”
池柚桔說話聲極小，猶豫中還嵌著些許為難。
“怎麼了？”她問。
池柚桔給人一種“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感覺，頗為糾結地哼唧了兩聲，才說：“姐姐，你，你可以過，過來一下嗎？好像，好像飼料有點問題。”
“好，等我。”
池清野乾脆利落地掐了電，端起管家放在桌上的熱茶一飲而盡。
起身呼來山莊內的專屬瀏覽車，前往自家的動物園。
距離目的地還有五六百米，就遠遠地看到一群人站在入口處。
他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著不明所以的池清野下車，又從容不迫地向這處逼近。
那神情，像極了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在靜待老師的批評。
池清野面不改色地掃了他們一眼，目光旋即落在難掩急切的池柚桔臉上，“怎麼回事？”
“姐姐，你，你跟我過來，你來。”
池柚桔邊說著，邊挽起她的胳膊往裡走，然後指著地上一箱箱的動物飼料，“看，都，都發黴了。”
很明顯，這是剛送來準備入庫的。
池清野撫著後腿部蹲下，伸手撥弄面前的幾箱飼料，又掏出底下部分嗅了嗅，起身蹙眉輕喊了聲：“孟園長？”
一旁耷拉著腦袋，表情略顯挫敗的中年男人，聞聲出列道：“大小姐，您願意聽我解釋嗎？”
“當然，說吧。”她笑。
卻不達眼底。
池柚桔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認真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其實在上週五，就已經出現過飼料原料底層發黴的情況了，但當時我們以為是自己儲存管理不善導致的。沒想到今天下午剛送到的飼料原料，最底下居然也是發黴的。”孟園長越說激動，噴射出的唾沫堪比保溼噴霧。
暖光燈下尤為清晰。
池柚桔素來聽不了口吻激烈的言語，無論內容是什麼，都會本能地縮著身子捂耳朵。
覺察到她反應的池清野，動作自然地將人往身邊攬，給予一定的安全感。
孟園長緩了口氣，又繼續：“我當即就打電話聯絡了供應商，跟他詳細反饋了問題。但對方卻玩‘一經離櫃，概不負責’這套，倒打一耙說是我們想把儲存不當的發黴飼料移花接木給他們，還說我們在他們那訂的貨那麼少，懷疑我們沒給這些小傢伙們吃飽，要舉報我們虐待動物。”
雖只是在陳述，但他已氣得面紅耳赤，“我承認，沒當場驗貨就放送貨人走了，這確實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但這，這叫什麼事哦？！從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
不認賬就算了，反咬一口是什麼意思？
都還沒走上正軌，就要被投訴，真是離了個大譜。
“所以你們吸取教訓了嗎？”池清野冷不丁地問道。
“是，我們確實也有錯，下次不會再犯了。”孟園長自知理虧，很是羞愧地低下了頭，又抱著認栽的心態緩緩抬起，“可……發黴變質的飼料根本吃不了一點，全丟了又浪費，不管怎樣都是一筆不菲的經濟損失。您看……”
池清野將在場所有工作人員的表情，都不動聲色的看在了眼底。
沉默片刻後，她話鋒一轉：“大家都還沒吃晚餐吧？”
上一秒還因擔心節前失業而垮下臉的眾人，在下一秒換上了迷惑至極的表情。
“先去吃飯吧。”她說。
“啊？”
孟園長喉結微微一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難道是因為太有錢，所以根本不在乎這點損失，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了？
“不會解的題，先做下一道。同理，別為暫時改變不了的事實，去罰自己餓肚子。”
池清野的語調平淡無波，彷彿只是按標準答案回覆的機械。
孟園長感激得點頭如搗蒜，“好的大小姐，那我們就先去吃飯了。”
“嗯，待會見。”
池清野在他們都去食堂用餐後，點開手機裡的人員安排表。
仔細斟酌片晌，給春組裡代號為“春分”、“清明”、“穀雨”的三名保鏢，發去一張從相簿裡翻出來的合同簽名照，再給他們撥去群電話：“收到我給你們發的截圖了嗎？”
“收到了，大小姐。”三人答。
池清野：“把他們三個帶到動物園來。”
“是，大小姐。”他們異口同聲地應道。
緘默已久的池柚桔，直盯著她細緻清冷的側臉，怯生生地張了張嘴：“姐姐，那，那……”
池清野收起熄屏的手機，“我們也先回去吃飯，待會再過來。”
“哦，好，好的。”她乖巧點頭。
兩人搭乘瀏覽車，回到聽瀾閣。
等候多時的管家，即刻為她們呈上香氣撲鼻的五香蘿蔔豬蹄煲、香煎黃花魚、滋補的白果豬肚湯、白灼芥蘭和生拆龍蝦肉泡鴛鴦飯。
全是池柚桔喜歡的菜。
倘若只是池清野一個人，可能幾塊牛肉和蔬果沙拉就飽了。
晚餐結束。
兩人並未馬上返回動物園，而是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下象棋。
直到池清野的手機，收到一條內容為【finish】的簡訊才動身。
再次去到動物園，大家的面貌顯然是精神了不少。
就是看到三個穿黑西裝，戴黑帽黑口罩的人，把飼料供應商綁著塞進庫房，不知道要幹嘛。
感覺還蠻恐怖的。
但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先觀望一下比較穩妥。
池清野讓他們先別急著忙，等自己親自跟供應商們談完，再看接下來要怎麼處理。
然後讓池柚桔在庫房外頭等自己，隻身進到裡面去。
門才剛拉開一條縫，就聽見裡面在鬼哭狼嚎地求饒。
“我上有老下有小，拜託不要傷害我！”
“你們有什麼要求，咱都可以商量。”
“求求你們放了我吧，要多少錢都可以！”
……
池清野關上門，氣定神閒地走到他們跟前，一一摘下他們的頭套，“別害怕，是我哦。”
“池，池大小姐？”地中海男人大驚。
“你這是，這是要幹什麼？”中間的大肚腩男人隱帶哭腔。
最邊上的國字臉男人嘴唇翕動沒說話。
他眼神閃爍著恐懼，渾身肌肉都緊繃著，彷彿驚弓之鳥。
幾人本約著吃完飯去唱K，怎知會在自己的車子裡被擄。
簡直難以置信。
“今天下午送來的飼料，是發黴的。”
池清野聲線平得沒有一絲起伏，微垂的眼眸更是冷得可怕。
“可以換，我可以給你退換。”大肚腩男人搶答道。
他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汗水不斷滴下落，心裡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我不明白。”池清野的唇角微微上翹，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是哪裡得罪過你們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是星軌集團的柳副總讓我們這麼做的。”
地中海男人緊張到連話都說得不太利索，有點大舌頭。
“柳錫悟？”池清野皺眉。
“對對對，就是他！”地中海男人連連點頭。
霎時間，凜然的殺氣在池清野周身縈繞不散。
不禁暗罵起傅胤商是個又蠢又壞的混蛋。
柳錫悟下的藥。
傅胤商打的人。
遭報復的卻是自己？
都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想去地府長住了是吧？
惱火。
“我還聽說，你們要舉報我們虐待動物？”池清野嘴角掀起冷冽弧度笑問。
“這，這是個誤會。”國字臉男人終於開口道。
他嚇得面色如土，身體僵硬，此刻才緩過神來。
“既然是誤會，那就讓我們一起解開怎麼樣？”
池清野的眼瞳猶如深不見底的一汪幽潭，原本上翹的嘴角慢慢收回。
“可以可以可以！”
三人點頭似小雞啄米。
“我沒辦法自證是否有虐待它們，所以只能請你們親自體驗一把動物的餵養了。”池清野語帶譏誚地睥睨他們，“你們有志願者賬戶的吧？我的工作人員可以幫你們報服務積分哦。”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把園內鏟屎喂糧的活承包了。
“我們，我們要做多久？”地中海男人嚥了口唾沫。
“除夕前一天怎麼樣？”她眼神玩味。
“四天？！”大肚腩男人震驚。
“嗯，包吃包住哦。”池清野臉上的笑容越發甜美，叫人看了直髮怵，“打個電話給家裡說一下吧。”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她冷臉不耐，想要結束通話。
卻在看見來電人為“crush”後，不由得愣了一下，摁下接聽。
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就率先說了句：“池清野，把人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