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就像是一場噩夢,一場不斷掙扎求生的戰鬥。

她能為柳瑞安做的事情很少。

他天生就有著嚴重的身體缺陷,一出生就從腰部以下癱瘓了,心臟也不完整,雙肺脆弱不堪。

當初,由於醫療技術還沒有發展到足夠先進的水平,無法對這麼小的孩子進行手術。

在他一歲之前,醫生們已經為他做了六次手術,但之後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他兩歲時,他們再次嘗試了一次手術,但那時安東尼的身體狀況又出現了其他問題,外科醫生堅決表示永遠不能對這麼小的孩子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如今,安東尼已經長大了一些,他的身體條件也許足夠支撐一次手術了,但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

他的身體太過虛弱,可能無法挺過手術。

因此,他只能在這幢柳奚瑤多年前為他購買的房子裡度過餘生。

這裡離醫院很近,方便他隨時得到醫療照顧。

儘管護士們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精心照料著他,但柳奚瑤知道,總有一天,死亡會降臨到柳瑞安的身上。

他們只能儘量延長他的生命,但無法永遠阻止這個結果的到來。

柳奚瑤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目光隨著他的呼吸起伏。

他微微動了動,那些生命體徵儀器上的數字靜靜地跳動著,她已經習慣了這樣日夜守著他,觀察著這些數字的變化。

每一個數值的波動,都彷彿成了他的生命記錄,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寧。

現在,她甚至不再那麼擔憂了,這種感覺,或許就是她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幸福吧。

一年前,她決定接拍《雲夢樓》,正是因為她明白,這部作品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害怕,如果哪天她突然不在了,他會孤單一個人,沒有人能夠像她一樣照顧他,給他提供所需的一切。

他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驚恐萬分,甚至不敢面對這個殘疾的孩子,選擇與另一個女人結婚。

他聲稱自已仍然愛著柳奚瑤,但顯然,他並沒有足夠的愛去資助患有多種疾病的柳瑞安。

他甚至沒有給柳瑞安取個名字,只留下幾萬塊錢,那連第一次手術的費用都不夠。

這些年,柳奚瑤一直在為柳瑞安奔波,為了給他最好的治療和生活,她幾乎付出了自已的一切。

她買了他需要的所有東西,但她知道,有些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比如健康,比如正常的生活。

她常常問自已,為什麼柳瑞安會遭受這樣的命運,她從不吸菸,不喝酒,生活健康,但醫生只是說,這是“一次自然事故”,一個孩子就這樣帶著損傷的心臟、脆弱的肺和受傷的脊椎來到了這個世界。

但柳奚瑤深深地愛著他,這種愛甚至超越了母愛的範疇。

當她第一次在特等育保室抱著他時,她哭了幾天幾夜,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為了支付他昂貴的醫療費用,她不得不重新回到工作中,這一工作就是十五年,直到她遇到了《雲夢樓》。

她欠他的太多了,但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些。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已的苦衷,也從來沒有那麼深地信任過任何人。

她不想讓柳瑞安的生活被扭曲,被那些好奇的攝影記者打擾。

她總是擔心,哪天一個護士會不小心透露些什麼,但幸運的是,那些護士已經陪伴他們多年,成為了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現在,他又動了動,柳奚瑤看見他的氣色好了一些。

醫生告訴她,他又一次暫時擺脫了死神的糾纏。

這一次,他們沒有送他去醫院,因為醫生說,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個世界,但她只希望那一天能晚一點到來。

每當她離開時,她都會默默祈禱,希望上天能讓他平靜地生活,讓她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這就是她沒有和夏瑾之一起去旅遊的原因。

她欠他的太多了,這份情,這份債,她要用自已的一生去償還。

他那張稚嫩的臉龐和大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這個臥室就是他的囚籠。

“媽媽,”他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和她一樣好看,充滿了溫暖和依賴。

他朝她微笑,每次看到這樣的笑容,她都忍不住要忍住心中的淚水。

“寶貝,你想喝點什麼嗎?是檸檬水嗎?我記得你最喜歡了。”

她輕聲問道,床邊放著一大罐桔子水,這是他最喜歡的飲料。

他在這個房間裡度過了他的整個童年,幾乎沒有離開過。

他喜歡看冰上曲棍球比賽,嚼口香糖,享受那些簡單卻美好的時光。

儘管他身患重病,但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總是那麼堅強。

“你感到舒服嗎?”她輕輕地問道,她關心他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感受。

“我很好。”他微笑著回答,那雙眼睛看著她,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她給他講述新片子的故事,儘管他不能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但他仍然很願意聽。

她每天都會給他影片,打電話,寄去各種好玩的玩具和書籍,儘管他自已不能拿著書,但她還是在他四歲的時候開始教他讀書。

他是一個如此特別的孩子,她為他感到驕傲。

她向他提起他的朋友們,周安安、南竹、韓褚豐、何雨薇和她的兩個女兒。

他們和他同齡,但他們的生活卻如此不同。

每當看到正常的孩子們在公園玩耍,牽著母親的手,她就會感到無比的難過。

她曾經深愛著他的父親,但現在,她只希望能給他更多的愛。

“我愛你,寶貝。”他再次醒來時,她輕輕地對他說。

她恨自已兩天後就要離開他,但她知道,她必須回去工作,這是生活的現實。

護士們總是提醒她,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是他知道的唯一方式——與病痛抗爭和她的工作。

她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體,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她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給寧江市的夏瑾之打電話,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