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橫屋中間的堂屋內,水娘與馬蓉兒正在一張矮桌上剪著大小紅喜字,將一面大簸箕都裝滿了。

之前,吳怪梅和馬蓉兒一塊住在左豎屋二樓,在他倆成禮後將搬到大橫屋堂屋右邊某間房。

而馬老漢兩口子與馬牛兒住在堂屋左邊,兩間房圍著靠堂屋一間伙房。

水娘見吳怪梅進來了,忙喜笑顏開打趣道:“新姑爺,今天可是你和蓉兒大喜的日子,怎麼愁容滿面哩!”

吳怪梅並沒有愁容滿面,僅是因為知道一切真相了,所以臉上沒有任何喜悅之色了。

水蛇精大舅哥進屋找殺豬刀路過,介面打趣一句道:“新姑爺心裡緊張唄!”

吳怪梅將計就計說道:“正是心裡緊張,怕不能讓蓉兒過上好日子。所以,我想出去走走好透透氣。”

水娘笑著准許道:“去吧,去吧,反正這會弄剪紙,你也幫不上忙的!”

接著打趣說道:“男人說到底都是粗手粗腳的,畢竟總是喜歡下手更重似的!”

吳怪梅與馬蓉兒同房過了,所以,馬上聽出水娘隱晦講了一個葷色笑話。

馬老漢在屋外忙著宰豬殺羊,馬牛兒替馬老漢打著下手。吳怪梅悄悄照了待宰的豬和羊,發現其實都是大白魚。

有幾個同村人在豎屋前端打著灶臺,其中一部分正處理著從陽陰城內買回來的肉類。吳怪梅照了一下那些肉後,發現卻不是大白魚變的了。另外,那幾個同村人也是妖怪變的。

“難怪了,這兩年不論吃什麼肉都有一股魚腥味!”吳怪梅低聲不停喃喃道,“原來水娘一直騙我的,並不是總用鍋榨小魚的原因!那麼,防孕藥方應該也是純粹騙人,否則藥材和製作方法太邪門了!”

他接下從家裡取出一點黃紙來,打算到燒給自己的孃親。但因為孃親的墳在馬老漢家屋後,他怕被發覺什麼,所以準備繞到隔著坪子和大丘田的水井處去燒。

一來,那兒被擋住視線了;二來,以前常有人到水井旁燒紙,感謝水井滋潤馬村一方人,所以,萬一被撞見也說得過去。

這時蘭仙姑又說話了:“有黃紙去對著井旁那棵古樹燒,問問山神是怎麼回事!”

“山神理我嗎?”吳怪梅脫口一問,馬上想到蘭仙姑肯定有辦法,所以,連忙答應道:“好、好、好,馬上燒!”

在井邊古樹旁,吳怪梅將黃紙分成兩份擺好:一份燒給孃親,一份燒給山神。

蘭仙姑從如意玉笛出來變回正常身形,說道:“把照妖鏡擱到樹根位置。”

吳怪梅言聽計從,將照妖鏡擱去樹根處斜靠著。

“急急如律令,山神來相見!”說完,蘭仙姑用劍指一指鏡中。

不久,只見照妖鏡裡出現一根白蘿蔔似的腦袋。那顆腦袋上不僅有鼻子有眼的,與脖子及以下與人形並無二致。

“蘿蔔精,這裡有四妖作祟,知道是什麼緣故嗎?”蘭仙姑問道。

“仙姑,你怎麼叫……?”吳怪梅忙插口道。他覺得叫蘿蔔精顯得很不禮貌。

“哎,是他自己讓我這樣叫的,臉上寫著蘿蔔精三個字吶!”蘭仙姑答道。

吳怪梅卻沒看到蘿蔔山神臉上有什麼字,所以,覺得蘭仙姑大概使用法術看見的。

蘿蔔山神被叫為蘿蔔精後也不氣惱,仍很心平氣和說道:“我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肯定是這個小夥子惹的禍。我進到蚌殼精的夢裡打聽過,她說魚妖說這個小夥子身體內可能有一顆天地珠,讓一起幫忙從他身體內弄出來。既然這事牽扯到天地珠了,肯定連三界都牽扯甚廣。所以,仙姑,求求你不要牽涉我了。”

“你是一顆蘿蔔呀!怎麼那麼怕死呢?我記得爹說過,植物精怪的特點就是可以鑽進同類物上去呀!”蘭仙姑抱怨道。

“要看惹誰呀,讓有機會鑽才行呀?”蘿蔔山神反問一句後,緊接奉勸道:“小小道姑,你僅僅是蘭仙姑,所以千萬別摻乎了,這事連何仙姑都願意幹淨撇開呀!剛被吵醒沒點精神,去喝剛研製的茶了!用初一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接的牛尿與月圓之夜接的馬尿一半一半混合,在昨夜0時準時熬開的!如果我的估計沒錯,這時候應該味道最好!所以,告辭了!”

“你這一顆蘿蔔……”吳怪梅才說出開頭,蘿蔔山神從鏡子中消失了。

他原本想說蘿蔔山神都化為人形了,卻為什麼喝這種畜生茶。不過,他很快想到蘿蔔精的根源上了,大概仍保留著植物的口感。

蘭仙姑趕忙躲回玉笛內,並在裡面告誡道:“吳怪梅,可以再變更小些,千萬別讓玉笛露出太多了。修道人重念,萬一唸叨他的人太少,就讓對方容易疑心到我身上。”

吳怪梅看見蘭仙姑這樣害怕,訝異問道:“難道四妖真比你厲害很多嗎?在來的路上說的話是認真的,不是謙虛和開玩笑嗎?”

“我沒謙虛和開玩笑,姐確實可能打不過白魚妖。”蘭仙姑瞪圓眼睛答道,“何況這裡是他們的老巢!尤其,那隻水猴精的修為不比白魚妖差多少!另外,蚌殼精與水蛇精也不算差,說不定都能與我打得有來有回。那麼,我就是等於一對四了!”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吳怪梅不解問道。

蘭仙姑輕鬆寫意答道:“哎呀,害怕有用嗎?還讓自己容易出錯,豈不是更自誤?尤其,害怕的話還能看得到什麼熱鬧呢?”

“這……!”吳怪梅欲語還休。

蘭仙姑一邊卻沒停下說話:“再說了,我身上的寶物特別多,打不過至少能逃跑呀!所以,才趕忙過來的嘛!至於你更不用害怕,四妖肯定什麼方法都試過了,才改為找個枕邊人更方便了解你。這不是代表他們仍無可奈何嗎?而且,我恰恰知道很少有人知道天地珠的弱點。”

吳怪梅卻聽得心驚肉跳,慶幸著自己再打聽一次了。他以為蘭仙姑前面應該謙虛說法,更以為不會有不懂量力而行的人。

“差點被固定思維害死了!”吳怪梅抱怨一句後,趕忙喊著:“小,小,小!”

在將如意玉笛變更小並藏好後,他又用鏡子反覆照了頭上幾下,生怕露出耳畔頭髮外面太多了,讓馬老漢他們疑心什麼。

“仙姑,我該怎麼辦?這天地珠又是什麼東西?”吳怪梅有些惴惴不安問道。

“第一個問題,不提了!我怎麼知道你該怎麼辦呀?”蘭仙姑答道,“你只要記住我剛才說的就行了。四妖那麼多年沒弄死你,肯定是想不到辦法了,所以不必太害怕了。第二個問題,等我翻翻《如意寶書》看看!”

吳怪梅只好耐心等著,同時非常羨慕那本《如意寶書》。

不一會後,蘭仙姑接著答道:“天地珠就是天地千年一生的一顆珠子,不論是寄託人或妖身上,都會按照宿主外貌漸漸生出一副仙胎,在完全生成後將脫離宿主,從此開始履行自身使命。並且,在將來昇仙後被叫做魂仙。這顆珠子帶著很多神秘特點,並且每顆珠子的特性都不同。其中所有天地珠化形後的共同點是天生能看到天地真相,被稱為窺真術。而各自特點就不好準確說了,是他們各自的秘密。”

“既然是天地奇寶,為何區區妖怪敢來爭搶呀?”吳怪梅不解問道。

“當然是為了成仙呀!”蘭仙姑答道,“人得仙寶成神仙,鬼得仙寶成鬼仙,妖得仙寶成妖仙。雖然天地珠化形後會越來越強大,卻像小孩一樣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成長呀!”

“我能打聽一下嗎?仙姑為何出現在陰陽縣呢?”吳怪梅忽然問道。他此時既然知道天地珠的事了,所以連誰都有點懷疑了。

蘭仙姑答道:“這我不知道了。爹讓我修《忘經》的,所以,我都不記得以前有沒有見過與告訴過你《忘經》規則沒有?”

“《忘經》規則是什麼意思?”吳怪梅疑問道。

“就是忘經弟子都記得的忘事規則!”蘭仙姑答了一聲後,主動介紹自身《忘經》規則道:“我的規則比較多。第一條,爹人爹事不忘。所以,很重要的事情都是爹交代我記住。第二條,與其他人事不過三,3米外全忘。第三條,千遍記,千遍忘。意思我自己想記住什麼事情的話是先千遍記再千遍忘,如此迴圈。否則只能記到《如意寶書》裡面隨時掏出來看看,這樣就能記到當天晚上0點。當然我還有很特殊一條規則,如果某人與我總保持在3米內,我與他一塊經歷過的記憶就能過夜也記得了!”

吳怪梅聽得連眼睛都瞪成牛眼了,不由自主問出一句:“學《忘經》的第二天什麼都記不住嗎?”

蘭仙姑歇氣片刻後,接著說道:“當然不是了!第一世未超壽前的記憶是能記住很多的,包括穿衣吃飯拿筷子等常識性記憶。當然,這些記憶可以藉助《如意寶書》全忘掉。”

這時吳怪梅算明白摩天尼的字條為什麼寫那樣清楚了。

“人活著才記多少事情,為何要忘掉呀?”吳怪梅不解問道。

“啊,難道你不知道活在千里挑一的神奇地方嗎?”蘭仙姑詫異反問道。

“千里挑一什麼意思呀?”吳怪梅接著反問道。

“千里挑一就是說這個意思,在陽陰縣一千個人中就有一個超脫生老病死的!”蘭仙姑答道。

“超脫生老病死?難道你也能嗎?是不是可以長生不老的意思?”吳怪梅驚訝得連連問道。

“對呀!”蘭仙姑答道,“並且我還能死而復生哩!爹說我的生命就像盪鞦韆,從10歲每死一次長一歲直到30為止,之後每死一次小一歲到10歲為止,如此來回像盪鞦韆一樣嘛!”

吳怪梅聽得連下輩子的眼睛都瞪成牛眼了,半晌後打趣著說道:“仙姑,不會說你爹也修《忘經》吧?而且只改了其中一條,只記女兒人與女兒事吧?”

“那不咧!”蘭仙姑答道,“因為修《忘經》,所以我以前最愛問問題,自然將爹的《忘經》規則早問出來了。我爹的《忘經》規則是這樣的:第一,在陽陰城內不忘,其中城門口的茶亭也算在城內;第二,出陽陰城後30米內不忘;第三,爹的畫像周圍3米內不忘。只不過畫像是設定的死規矩,意思如果我犯規定了也是伸出手來直接掐死。總之,概括成一句話說:界內不忘,界外全忘。”

吳怪梅對某點十分費解,問道:“是不是說到你爹界內了就能想起認識的人和相關事,但到界外了哪怕他看見你都不認識嗎?”

“你真聰明耶!”蘭仙姑誇獎道。

吳怪梅越想越尷尬,想著這種修《忘經》的是什麼心態,豈不是讓世界每天都像陌生的?

不過,他在片刻後又覺得釋然不少!因為轉念想到另一面了,既然那些修道人可以活很久很久,而這樣豈不是令世界每天形同嶄新的,然後豈不是就不會知道厭煩周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