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風雷雲雨不見,終生無緣再見,
只因入眼皆黃金。
“孤獨……孤獨……孤獨……”
毒辣的眼光照在熾熱的黃金大地上,普羅米修斯已經沒有抱怨炎熱的獸角人,面目全非的怪獸拖著疲憊的身軀,獨自在包裹黃金的文明雕像上漫步,智慧萌芽的他,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因為無聊而暴躁,隨腳破壞一鼎攔住前路的黃金坩堝,裡面的草藥碎成了金碎碎爆了一地,一座座貓貓狗狗雕像慘遭連坐,也碎成了金碎碎,怪獸的力量真可怕。
“孤獨……孤獨……孤獨……”
怪獸再也聽不到小人兒的淒厲,感受不到小人兒的恐懼,等不來小人兒的反抗。
整個星球只有怪獸一座移動孤島,怪獸拖著疲憊的身軀如行屍走肉,漫無目的遊蕩在枯燥無味的黃金世界。
“孤獨……孤獨……孤獨……”
怪獸仰天咆哮,他的聲音就像沒有玩具的小孩子又撕又啞又哭又鬧。
“自作自受!”宋恩惠譏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怪獸還不配稱之為人,人之為人,在於文明。
生命之於生命,在於生態,“一個沒有生命的星球,所有的孤獨都是自憐自艾,假惺惺得很!”
宋恩惠遊在精神洪流之外,對這頭毀滅普羅米修斯的怪獸,難以共情!
孫悟空獨處精神洪流,體驗怪獸荒蕪的內心,背上星空下罪孤獨的樹一點一點逸散,他的內心絲毫不為精神洪流洶湧澎湃的精神攻勢左右,他的靈魂已經習慣了沉靜,從紅色兔子到怪獸,孫悟空只給出一句冷淡地評價:“萬物靜觀皆自得。”
幻世當空,虛妄不悟!
孫悟空沒有對獸角人“感同身受”的唏噓,沒有對怪獸“自作自受”的謾罵,他一直都很中正,或許模型師眼底,萬物皆為模型?
“悶葫蘆,你真的不可思議。”
孫悟空意外捲入精神洪流,本想展開救援行動的宋恩惠,發現孫悟空的精神核心穩如老狗,面對精神洪流的攻勢,根本不為所動,宋恩惠忽然想起卍解時那座通往月亮的橋樑。
半夢半醒,玄奘西行。
取經路上,哪有不經歷磨難的,意志不堅者早就半途而廢了。
悶葫蘆從來不聲不響,一步步,一天天,只管全力以赴,不問付出。
直覺敏銳又有點生氣的精神小妹意識到玄奘西行這個不算專精的專精,意外契合悶葫蘆。
九年一個連線,宋恩惠自認很瞭解孫悟空,不管孫悟空闖什麼禍,她都支援。因為,闖禍的悶葫蘆更有人性!
孫悟空知道精神小妹因為託尼的事對他有點意見,屁股決定腦袋,成為暴富鴨的會長後,孫悟空不知不覺為這個模型的良性運營負責,攘外必先安內,解決夜郎與普羅米修斯的問題前,首先要處理內部不穩定因素。
孫悟空沒有意識到這是身為優秀的管理者該有的擔當。
宋恩惠出神時孫悟空的聲音傳入耳畔,“可有找到答案?”
孫悟空語調冷淡,直覺敏銳的精神小妹總覺得有點奇怪,“有條路可以試試。”
“關鍵在夜郎。”孫悟空說道。
油性顏料混合水墨的祥雲舒展開來,宋恩惠的聲音帶著一點擔憂,“我怕夜郎受不住刺激。”
孫悟空說:“我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刺激夜郎?”
兩人既同頻又異構。
“難道我們不謀而合?”宋恩惠與孫悟空交換資訊。
孫悟空不是靈魂使者,武裝方向也不是空間驗算師,事實上孫悟空還沒有決定武裝方向,但模型師有模型師的思維模式。
普魯米修斯這個模型,空間、規則、關鍵要素、不可逆選項等等元素齊備,剩下就是窮舉法,從不可能中找出擁有一定可能性的路徑,逐條篩選,答案也就出來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解救普魯米修斯的關鍵,就是夜郎。
“原來如此!”宋恩惠陷入沉思:“真如你所說,夜郎應該能承受住我的第二專精。”
“精神病院嗎?”孫悟空的模型匯入一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新要素。宋恩惠福緣深厚,竟在卍解領悟第二專精,不負責治病,只負責生病的精神病院。
兩人商定細節,宋恩惠忽然發難。
“命運之果扼住了暴富鴨的喉嚨,誓要暴富鴨一無所獲。”宋恩惠意有所指,言辭中一再強調暴富鴨這個集體,“沒有百分百機率的選項,暴富鴨必須齊心協力,導向同一終局,否則前功盡棄。”
宋恩惠增強了同一終局的語調!
孫悟空知道宋恩惠對託尼的事耿耿於懷,這就是擺在孫悟空面前,急需處理的內部不穩定因素。
“託尼的死,你讓我很失望。”宋恩惠直言。九年相處,她懂得如何與孫悟空有效溝通。
聰明人很容易被自已的定義矇住眼,孫悟空實事求是回覆:“當時,我相信你有能力導向理想終局,但身為第一條時間線的主導者,救託尼一人,文明融合進度變慢的機率提升實屬必然,獸角人與狂徒人的矛盾升級,將死更多無辜的人,人口是決定四級文明的要素,在我的時間線必須保障充足的人口。”
素來冷淡的孫悟空竟用上無辜這樣的名詞,宋恩惠清楚明白,黃金病毒同化了百分之八十七的陸地資源,摸摸茶平原資源極為有限,想要發展工業文明,並朝著自動化文明飛躍,獸角和勞工數量是個硬性指標,人口是關鍵!
“你就這樣接受現實,屈服現實?”宋恩惠質問。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宋恩惠眼裡,這是一個不容摻沙的價值觀問題。
“如果暴富鴨,不論對錯,只講利益,我退出!”宋恩惠丟出結論。
面對宋恩惠丟擲的最終審判,背上星空下罪孤獨的樹一點一點逸散的孫悟空,屁股莫名回彈起那異樣的觸感,孫悟空想起熱愛屁股的顏回。宋恩惠的矛頭直指暴富鴨的屁股!
救不救偽宋聯邦,救不救託尼,救不救夜郎,本質上沒有絕對正確的選項。
救一邊就會犧牲另一邊,這是不可逆的現實。從靈魂使者的角度出發,現實真的不可逆嗎?
“無能者將之委以命運,聊以自慰。有能者也將之委以命運,謀取暴利。”
“孫悟空,你的心中可以沒有明確的價值觀,但暴富鴨不能沒有。”
孫悟空靜靜凝視宋恩惠,“你想說我們不能以命運為藉口,屈服於所謂的現實,滿足於把事做對?”
“說真的,我迷茫了!”暴富鴨今晝剛剛成立,宋恩惠首次探險異界,暴富鴨不救偽宋聯邦,不救託尼,都很理性,都符合暴富鴨的利益,但唯有救夜郎,這事最符合她的價值觀。
本質上,為了贖回父母,擺脫階級螺絲釘的命運,宋恩惠不信奉天之道人之道那一套!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龍虎處於食物鏈頂層,鼠蟻處於食物鏈底層,但天道很公平,鼠蟻以其強悍的生殖能力繁衍於世,眾所周知越厲害的物種,生殖週期越長,幼態成長過程越漫長,龍虎生殖能力相對較弱。這就是天道體現的公平與公正。
人之道,損不足奉有餘。一個行之有效的競爭模型,相對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必然持續有效。這就是為什麼錢總是流向不缺錢的人,愛總是流向不缺愛的人。正是因為不公平不公正,才需要一把名為規則的咫尺來衡量。
秩序使徒追求公平公正,靈魂使者要的是眾生平等。前者具有強制性,要你信奉一套規則,與光同塵。後者無拘無束,只因允許差異,不論尊卑。
“暴富鴨的願景和使命是什麼?”
油性顏料混合水墨的祥雲聚出宋恩惠的身影,她直勾勾盯著孫悟空。
“我知道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但我必須讓這個問題徹底明牌。”宋恩惠伸出一根手指頭,“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否則我們分道揚鑣。”
聰明人很容易被自已認同的定義矇住眼,“做正確的事。”宋恩惠打出明牌,孫悟空也將自已早就準備好的答案,和盤托出。
“做正確的事?”
宋恩惠頗感意外,仔細斟酌,嗅出味的她,又覺得這個答案完全在情理之中,既不是靈魂也不是秩序,但又可以是靈魂也可以是秩序,相當有悶葫蘆的風格。
“怎麼定義標準?”宋恩惠追問。
孫悟空指心,“致良知!”
過於荒唐的答案,反而把宋恩惠逗樂了。
“命運不是敵人,是難題。”孫悟空標指宋恩惠,“救不救偽宋聯邦,救不救託尼,似乎哪一個選項都是對也都是錯,但救夜郎是我們當下最正確的事!”
宋恩惠漠然,所以她才說,孫悟空病了反而更有人性,因為救夜郎已經不是選擇題,而是單選題。
“悶葫蘆,你果然很聰明。”宋恩惠恍然大悟。
空間是運動的,而她一葉障目,糾結於一個又一個過時的點。
宋恩惠伸手指向孫悟空心臟,“這事翻篇,慎終如始,別忘了你的致良知!”
“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新紀1年1月1日,時值深夜。夜空中最亮的星已不再孤行,繁星照亮了流經豐澤普頓的冬融江,江水橫躍獸角人最後的城邦,比蒙家族暫居的簡陋皇宮,年邁的攝政王從睡夢中驚醒。
攝政王驚疑再三,命人召喚比蒙王子見駕。
一老一少,兩位比蒙,宮殿碰頭,沒有寒暄,沒有繁文縟節,四目相對,異口同聲:“我有一個夢。”
將信將疑的叔侄倆匆忙準備,趕往西郊市井外側,靠近青山的空地。
夜色明朗,望著佔地百畝的斷角樹,比蒙王子詫異:“傍晚時只覺這樹不起眼,仔細想想一棵佔地百畝的樹,它竟然能夠做到不起眼?”
逃難途中,感染疫病的攝政王咳了兩聲,“錯覺魔法,這棵樹難道真的有靈魂?”
比蒙王子難以接受,“我們的魔法神樹怎麼會是這種貨色?”
斷角樹下,一輛名為小家的裝甲車走下兩道身影,他們正是郭襄與病殃殃的林妹妹。
祭奠託尼的儀式舉辦到後半夜,林妹妹有點困。她跟身旁的郭襄還不熟,但剛剛他們做了同一個夢。
“尊敬的攝政王陛下,您也有一個夢?”狂徒僱傭軍最高指揮官鐵臂阿童是一名戰鬥力稍遜比蒙王子一籌的基因科學家。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比蒙王子充當護衛,攔在攝政王身前。
攝政王是個和藹老人,一把拉起鐵臂阿童和比蒙王子,朝著斷角樹走去。
攝政王打趣道:“同一個夢,同一個夢。”
萬籟寂靜的深夜,斷角樹下聚攏一批獸角人和狂徒人精英,其貌不揚的莉莉安,這位酷愛地質學勝過基因工程的科學家,落在這堆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中間,顯得很不安。
“我是不是做錯夢了?”
林妹妹在一旁寬慰莉莉安,“神說,同一個夢。”
郭襄身後郭蓉滿臉愁容,身為暴富鴨的職工,她已經從老闆那打聽到這個不幸的訊息,普羅米修斯可能要完了。郭蓉望著兒子清瘦的背影,恨不得衝上去噓寒問暖。
無奈,天人兩隔。
年邁的攝政王作為同一個夢的代表,伸手觸控樹身,樹開了一道寬敞的門。攝政王驚呆了,眼前的迴廊如夢幻泡影,美得冒泡,不似人間該有之物。
“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迴廊兩旁立有一座座異域雕像,一幅幅美麗畫卷,“錦繡中華,清明上河圖,真乃人間仙境。”
老態龍鍾的攝政王一馬當先,集合獸角人和狂徒人一眾精英,浩浩蕩蕩足足五百二十眾,在仟佰縱橫的東方迴廊,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來到神秘的少女閨房。
“這就是我們的魔法神樹?”
吊在天花板的少女,神色木然,將當前情況告知一眾精英。
“您說什麼?”
疫病未愈的攝政王咳血三升,整個人彷彿又老了十幾歲。攝政王面色煞白,努力平復心境,抓著鐵臂阿童的手,叮囑:“當務之急,為神樹研發怪獸晶片,這方面你們狂徒人是專家,全靠你們了。”
“諸位說說吧,可有對策?”
郭襄猶豫再三,郭蓉在兒子耳畔呼喚,“襄兒,別想不開了,普羅米修斯就要毀滅了,心裡那點成見就讓它隨風而逝,趕緊取出媽媽給你準備的玩具,趁一切還來得及。”
郭蓉的呼喚郭襄永遠聽不到。不知為何,鴨先知也沒有給予郭襄任何指引。這時,郭襄忽然痛苦的捂住耳蝸,瘋瘋癲癲跑出少女閨房,比蒙王子猶豫再三,神剛剛給他頒發了一個護衛任務。
一支由比蒙王子率領的護衛隊,守護瘋瘋癲癲的郭襄,連夜出城。
這時,普羅米修斯的夜空,下起了流星雨。孫悟空和行騷站在樹冠上,眺望天火流星。
“命運真毒!”
行騷撕掉臉上的傷疤,“冤魂不散的偽宋聯邦。”
天上的流星雨,正是偽宋聯邦那一支被捏成一個個奈米球的星際艦隊。
“這支星際殘骸將加快怪獸細胞吸納自組織奈米細胞的程序。”孫悟空淡然,“只要將自組織奈米細胞帶到豐澤普頓就是我們的勝利。”
行騷不以為意,“那個救生艙正在休眠狀態,沒有十年八載很難恢復。”
孫悟空不語,行騷也不笨,很快意識到,即使用不上,也不能資敵。
“你跟宋恩惠鼓搗出來的解決方案,靠不靠譜?”行騷又一次追問。
孫悟空淡淡道:“沒有百分百成功的選項,就看宋恩惠能不能讓夜郎做出改變。”
“解鈴還須繫鈴人?”行騷不滿,“萬一這棵樹失敗了,我們可就完蛋了!”
給夜郎植入怪獸晶片,讓她吸收怪獸細胞與黃金病毒,“命運狠毒,你們這條與毒攻毒的毒計更毒,她一棵樹能承受住嗎?”
“不要小看夜郎!”孫悟空眺望天火流星,“沒有誰比我更懂,一棵樹的適應性,她不會敗給怪獸的。”
“希望如此吧!”行騷高高躍起,一拳砸向青山,“悶葫蘆,我告訴你,我不接受失敗,我一定要成為武裝師,老子再也不想眼睜睜看著老子選定的戰鬥 C 位被怪獸打死了。”
那種無力感,令行騷深惡痛絕,他徹底釋放內心蠢蠢欲動的野獸,化身戰鬥之熊,撕裂咆哮:“老子一定要成為武裝師!”
油性顏料混合水墨繪製的精神空間,陡然變成電閃雷鳴的精神病院。
颱風呼嘯,暴雨侵盆。泥濘的花園上,長滿了墳頭,宋恩惠從內部開啟精神病院大門,精研精神分裂的宋恩惠,將秘訣傳授給吊在天花板的少女。
經過一夜修習,夜郎成功分裂自我。
“我想見他。”
形勢差點失控,吊在天花板的少女想要剪斷臍帶,幸好主意識夜郎及時阻止。
“夜郎你辦不到的事,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宋恩惠的精神病院第二號病患成功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