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吹開了錫州八月底的熱潮,跑車躁動的聲浪撕開藏在悶熱裡的寂寥,毒辣的陽光從路邊香樟樹葉的間隙中穿梭而過,在街道上拓印出一道道不規則的烙痕。

蘇以冬駛過環島,轉到小路上,慢悠悠的行至芝瀾居的大門外側。她靠在車窗上,將墨鏡稍微向上提了提:“沒想到排場搞這麼大。”

錦安然隨著她的視線一併望去,看到了保安廳內側的大路鋪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紅絨毯,人群分成兩堆站在紅毯的外側。

“這是什麼年代的歡迎儀式,真是土到極致又顯得矯揉造作。”蘇以冬絲毫不客氣的刻薄著白芊的辦事風格,“她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錦安然沒說話,但也是看著那塊透紅的絨毯輕輕的嘆了口氣。

確實也不在她的審美上。

“那個……白總這麼做肯定有她的原因吧,”錦安然想將一碗水端平,“這次的甲方這麼嚇人嗎?我還是第一次見需要董事長親自迎接的……”

“害怕了?”蘇以冬輕輕偏過頭,笑裡有些乖張又有些柔和,十分強勁的感染力又遍佈了錦安然的神經。

\"有一點……說到底,第一次誰都會害怕……\"

蘇以冬悄悄挪了挪身子,將胳膊蓋過錦安然的後頸,奇異的香根草香水味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略微的恍惚中,錦安然聽到她故作調戲的音色:“你是說第一次……和我這樣的人也會害怕嗎?”

錦安然一愣,慌張推開蘇以冬:“我是認真的!”

蘇以冬勾了勾唇,收回了手:“芝瀾居畢竟還是小作坊,景氏這種體量的公司能夠派人臨薦芝瀾居,對白芊來說本身就是天大的機遇了,更何況還是常務級別的人物,我估摸著她心裡也拿不準吧。”

錦安然聳聳肩,心臟不斷地懸停跳動。

“別怕,”蘇以冬主動將錦安然臉上的墨鏡摘下,慢慢地疊好放進儲物箱裡,“她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的對手只有一位,就是陳傲雪。”

錦安然從感受到墨鏡從眼角滑落的輕柔,又是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蘇以冬看著她,想著要怎麼才能讓她振作,至少要保持一顆平常心。

“安然,”她側過頭,唇瓣從錦安然的耳畔劃去,摩梭過幾縷髮絲,近距離的接觸讓錦安然易臉紅的特性有一次敏感的發揮,“是你一個人習慣了,突然多了我,不適應了嗎?那當你在前面講解的時候,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話還沒說完,錦安然拿食指堵住了她的嘴,透紅的臉上多出來一雙瞪大的,帶著絲絲慍怒與不解的大眼:“不要!你也太過分了!”

錦安然咬咬唇,還想繼續爭辯什麼,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無論要說什麼都可能會被蘇以冬反將一軍,還是忍住了,將字詞往肚子裡咽了咽,轉而換了個語氣:“不怕!你就在旁邊看著我就好!”

“好,我相信你。”

絲絲溫熱滲透進來,突破了車裡空調的冷氣,灑落在兩人的隔閡間。

提到了陳傲雪,蘇以冬福至心靈,想到了一些事情。

關於這次

兩人繞過保安亭,蘇以冬徑直走到人群中間,錦安然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停下,站在白芊身旁。

“喂喂喂,酥酥,大早上別壞了我的好事啊,來那麼早就趕緊去會議室準備,這裡可不需要你來發揮靈感。”白芊將兩人往自已身後拉了一拉,嘟囔著。

“我還以為是為我準備的呢,搞那麼大排場。你當初求我來芝瀾居要是也能有這麼大排場就好了。”

“去去去。”白芊焦急地將兩人趕進接待大廳,“趕緊給我去會議室,我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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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大門口駛入一輛黑色奧迪a4,攔車竿緩緩開啟,黑車駛入預先佈置好的紅絨毯,在停下的一瞬間,白芊迎了上去,恭敬地將車門開啟。

從裡的人擺了擺手,示意白芊無需如此恭敬,穿著黑色西服的一男一女從車的後座走下。

“兩位好,歡迎來到芝瀾居,我是董事長白芊。”

女子伸出手與白芊相握:“白總好,我們是負責此次競標的常務助理。”

白芊悄悄地望了一眼車內,除了駕駛位上正欲停車的司機,再無他人,她小心謹慎地詢問道:“常務沒來嗎?

西服男子走至她面前陪了個笑:“常務這兩天有些過勞,起的有些晚。隨後就到,方便先帶我們進去嗎?”

“當然,”聽到“過勞”二字,白芊的眼皮還是不自覺地跳了跳,但是很快就恢復了笑容,“請跟我來。”

進入電梯,三人本來還有說有笑地聊著芝瀾居的裝潢風格,可是在快抵達工作層時,有一股尖銳的聲音劃破電梯的噪音,鑽入三人的耳朵。

“你那種古板,無聊的創意設計,休想拿下這次競標!”

雖然略微有些模糊,但是白芊還是聽出來是陳傲雪的聲音。

她心頭一驚,此時此刻最容易和陳傲雪發生衝突的,除了蘇以冬不會在有其他人。

電梯門開啟,她撇下兩位常務助理快速走過過道,在會議室的門口發現了蘇以冬和陳傲雪。

“陳傲雪!這次的機會說到底還是我給你的,你不要以為我一直忍著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跳腳!”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佔著這個職務,我也不會處處針對你,你這個位置來的不乾不淨,你最好別被我抓到馬腳!”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眼看真要下不了場了,白芊正欲上前阻攔,卻看到錦安然從一旁冒出,抵在了兩人之間。

“別吵了!”

一聲低吼,兩個人的爭鋒相對的氣焰急轉直下,但是陳傲雪似乎並沒有把錦安然放在眼裡,伸出手推搡了一下,錦安然順勢向蘇以冬一邊倒去。

“停!”白芊也連忙上前,衝二人怒吼:“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們心裡都清楚,你們倆有什麼恩怨過節,事後再談,現在,請你們準備好你們的檔案和畫稿,給我滾進會議室!”

領導的魄力產生了奇效,陳傲雪冷哼一聲,轉身率先進入會議室。

白芊偏頭撞進蘇以冬憤怒的雙眸:“關於陳傲雪的行為,等競標結束後我會處理的,酥酥,你先冷靜下來。”

蘇以冬扶起懷裡的錦安然,低聲說:“我去趟洗手間。”

錦安然愣在原地,看到蘇以冬動身離開,慌忙對白芊說:“我去陪她。”

不知何時,一股奇怪的掌聲響起,異常刺耳。

白芊循著聲音望去,看到身後緩緩而至的兩位常務助理。

“貴公司的職場鬥爭異常激烈啊。”女子調侃道。

白芊臉上硬擠出一抹尬笑:“讓二位見到如此突然的一幕,實在抱歉。”

“沒關係,我們非常欣賞有活力的年輕設計師,非常符合我們青年雜誌的風格,想必她們的作品也會讓我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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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以冬用手輕輕地沾了點水,在眼角處抹了抹,緊閉之後又緩慢睜開,發現錦安然站在自已的身邊。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先去會議室吧。”她從包裡拿出化妝品開始輕輕地補妝。

錦安然看著她那隻帶著手套的左手,眼睫輕顫:“總監,關於陳組長說的……你這個職位。”

蘇以冬抹口紅的手停頓了一下,擰好蓋子輕嘆一聲:“我其實,是為了重新面對自已,才會選擇進入芝瀾居的。白芊邀請我的時候,她為了展示誠意,向我保證了我身為總監的獨立性和特殊性,只是不湊巧,與事業上升期的陳傲雪迎頭相撞,她一直以為是我賄賂了白芊,壓的她一直沒發出頭。”

“可……就算這樣,白姐為什麼不能通融一下,就算沒法做總監,別的職務肯定也可以吧。”

“一來是她完全不服氣我這個空降的領導,二來是我們本來就從錫美一直鬥到現在,她不可能接受比我更差的職務,在她的心裡,必須要把我踩在腳底下才肯罷休。”

錦安然無聲,想起陳傲雪之前可以靠近她的種種神態和語氣,完全沒法將這個人和“勢利”一次聯絡在一起。

她第一次感覺到人的複雜和可怕。

“謝謝你,安然,”蘇以冬轉過身,與她面對面,“我最近情緒化有點嚴重,沒想到你會擋在我面前……”

“你別誤會,不是單純為你才……”

她話還沒講完,就被蘇以冬攬進懷裡。

霎時間心跳提至頂端,曖昧與恐懼蔓延進全身。

“這裡是公共場合,萬一進來人怎麼辦,總監你鬆開!”

焦急卻又不敢大聲,一次一句都像在挑逗蘇以冬的神經。

“不怕,就說我綁架你了。”

錦安然還在暗暗用勁掙扎著,卻感覺到後脖上有一陣溫涼的觸感。

蘇以冬吻在了上面!

顧不得體面,她還是順勢往下一蹲,掙脫出了她的魔爪。

“我……你……”

蘇以冬看她焦急忙慌的樣子,難忍的笑出了聲。

“你再這樣,以後休想再碰我!”錦安然生氣的怒火無處發洩,只得氣憤的小跺步往會議室走,走到一半卻又猛地回頭,“你快點來!”

“好。”蘇以冬的唇角的弧度由淺入深,“你先去,我口紅花了,一會就到。”

錦安然臉上掛滿了緋色,伸出手摸了摸後頸那溫涼的一處,掛上了淺淺地吻痕。

“壞女人。”她從洗手檯抽出一張紙巾,將手上的紅印迅速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