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A市回到了水泥廠，受老Q之託，第二天清早坐廠車到縣城，接著又轉公交，幫老Q帶一些南方土特給他父母。
他父母很高興，問這問那，都是有關老Q的事。的確，兩地路途遙遠，他父母又一向節儉，加上年事也高，喜靜，不愛出遠門。
老Q呢？才結婚那些年，房屋加層，投資房產，經濟確實不太寬裕。後來呢？他老婆也說老Q，應該請你父母過來住住。
老Q也打過電話給父母，但他們沒有動身。慢慢，老Q兩夫婦也忙，也淡忘了。只是逢年過節給他們帶點東西和現金。
除結婚那年，老Q回老家打證明，在家住過幾天之外，老Q有好多年沒見父母了。就連他結婚，辦婚禮，父母都沒能來參加，只是叫三弟來做代表。
我在老Q父母家吃了午飯，下午剛到水泥廠，技校同學來找我。
和尚，電工班班長，跟我一個廠。他問我老Q在做什麼?那個地方怎麼樣?
和尚知道，老Q是為失戀,辭職去南方的。和尚在糖廠時，跟老Q關係很好。
那時的技校同學，是一些高考落榜之人。大都失意不失志，都在臥薪嚐膽，準備東山再起。
他們對待本職工作，多是應付。沒想長期幹下去。在同學中，奮鬥目標大多是參加成人高考，電大。想透過拿文憑，找關係進事業編和好單位。
那個時候只要有才藝會吹笛子拉二胡，彈吉它，唱歌。乃至籃球，足球玩的好，圍棋下的好。都能進各大國企，銀行。
因為那些企業經常要舉行比賽。所以企業都養有半脫產或全脫產的樂隊，球隊。
筆桿子呢？也是各大國企爭搶物件，因為各單位都有宣傳部，而且地位很高。
縣委書記還很重視筆桿子。他們經常到縣上開會，能接觸到縣上領導。《人生》中的高加林就是因此成功。
老Q從文，也緣於此。因此，在這些奮鬥目標中。同學都能理解，大家心照不宣。
只有和尚學習武術大家不好理解。做保安嗎?進廠保衛股嗎?也不要多少功夫。
和尚確實去少林寺練過一段時間，因此這個“綽號”就叫開了。原來的名字除正式場合及發工資之外，反而沒人叫了。
2010年以後，老Q工作那個廠銷路不如從前。多半停停做做。這對老Q來說，收入是少了些。但也無所謂。這幾年兩口子，早還清房貸，且略有存款。有時老Q都慶幸。除高考之外，找結婚物件很重要。乾的好，不如嫁的好，娶的好。這不，廠裡活少，老Q時不時到地裡做做，其餘時間還能看看書，寫寫作。
老婆節儉慣了，很會當家。每月工資，房租全部存下。地裡種的，找來賣成錢，支付孩子學費，生活費及日常開銷。一家人省吃儉用，剩餘的錢，又存下。
老Q，不抽菸，很少喝酒。老婆呢，偶爾打點小麻將，大多贏錢。輸錢就不捨得去打。衣物多買中等價位的，能穿就穿。
可能老婆把周曉麗請客的事講給親友聽過。就在我離開老Q家那個月，二月十六這一天。老Q兩口子剛吃完早點，正想到地裡幹活。一輛黑色三菱越野車開到門口。
車門一前一後開了，下來一高一矮兩個人。兩口子忙喊，林主任，阿叔。
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兩口子忙請他們進屋，忙著倒茶。
高個子，村主任，林順喜。40來歲，國字臉，兩眼炯炯有神，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矮個子，林主任堂兄，林順發。比林順喜大兩歲。開了個40多人的建築公司。在村周邊做點零星工程。
他敦敦實實，也是國字臉。只是左眼好像有傷，疤瘌眼，半睜半閉。下嘴巴，因為長吸菸筒。有點歪向左邊，他眨巴著眼問，廣雲家媽，聽說你們家有個當官熟人?。
老Q不是本人，村民多把他老婆看當家的。所以問他↵老婆轉頭問老Q，是周主任嗎?
老Q接話，是的，認識，在銀行做主任。
林順喜，哦了一聲。
這是個有點謀略的人，外表和善。心裡很有一套。林順喜還是眨巴著眼問老Q老婆。是這樣，我們想去那邊發展，蓋房子。你們願不願意幫幫忙?
對於林主任，林順喜。平時他們多是敬而遠之，沒多少交往。老Q只是聽小雪的姐妹說話，林主任好像是她們的朋友，常客。
老Q雖然搬出出租屋，但有時還是會去找房東聊天。所以會聽到一些小雪姐妹的話語。
而老Q的老家，村上也是瞭如指掌。老婆沒開口，她擔心幫忙，會耽誤老Q廠裡的工作。
林順喜看出苗頭，發話，你們放心，不會虧待你們的。見兩口子仍不說話，林順喜又說，就從明天算起，先200元一天。等拿到專案，2萬一月，怎麼樣?
兩口子以為聽錯，不敢相信。沒有答應。見林主任看著他們。老婆只好說，那就聽你們的。
老婆表態，也等於同意了。但老Q想了想說，我先打個電話問問吧。老婆不放心，又望著林順發問道，阿叔，你要說話算數?
林順發，又眨巴著眼保證，肯定算數就這樣，問好了給我回話。說著，從上衣口袋摸出張白色名片，遞給老Q。
老Q雙手接過，名片印著，A市順發建築有限公司，林順發，總經理。下面印了經營專案及聯絡電話號碼。
說起林順發，前幾年也是個愛讀書的人。家裡窮,高考又沒考上，就到建築工地做小工。
由於肯學肯幹。先從小工做到班組長，又從班組長做到工長。最後又自已單幹。先是5,6個人，後來慢慢做大。現在已增加到40多人，成立了A市建築有限公司。
前幾年又支援堂弟。出錢出力，幫林順喜“選舉”上了村主任。靠著這種關係，建築公司生意很好。
這不，聽說老Q的熟人是銀行當官的。可能又嗅到了什麼。而且沿海與內地存在地域差異，存在資訊差。
A市的房子不好蓋了，市場飽和了，林順發又想到了內地小城，那裡還有市場。
林順發常讀歷史書，也可能是他從市場中總結出的規律。毛澤東鬧革命是農村包圍城市。他覺得蓋房子，賣房子只能城市包圍農村。
城裡飽和了，競爭激烈了。要到小縣城去。那裡還沒有競爭對手。他有膽有識而且果斷。
林順發走後，老Q想起原來的通話記錄被他刪除了，又從家裡箱子裡翻出一個筆記本，找周曉麗小靈通碼，那是上次周曉麗抄給他的。
筆記本里，夾著那張照片，老Q猶豫了幾分鐘。也是在想怎麼開口問周曉麗。輸入了電話號碼，又把筆記本放在箱子裡鎖好。
老Q撥通了電話，電話裡仍是磁性聲音，喂，是紅衛嗎?好久沒打電話，你好嗎?
一板一拍的。老Q忙說，“好，好，你也好吧?
老Q頓了一下，是這樣，曉麗。我這裡有個建築公司，現在難找工程，你那，能不能幫忙找點?
周曉麗聽懂了，告訴老Q，你先等等，我問一問，給你回話。
老Q忙回答，可以，可以，太麻煩你了。
周主任仍是磁性回答，“紅衛，不要客氣。
吃過中飯，老Q的小靈通響了，忙接電話，喂，曉麗。
聽簡那邊，周曉麗說，紅衛，可以。我們正在進行舊城改造，歡迎你們加入我們的舊城改造工作。
老Q又千恩萬謝，周曉麗說，不用客氣，紅衛。
老Q又忙著給林順發打電話。林順發都覺得意外。安排到，你趕緊去辭工，辦完了，我們後天出門。
.老Q第二天早上到廠裡辭工，老闆二話沒說，算賬領錢。
老跟幾個交好的工友打過招呼。又到菜市場買了只雞，幾斤蘋果去看師傅。師傅正好在家，並留他吃午飯。
但老Q事忙，謝過師傅出門走了。本來還要去房東家的，但他又想，還是讓老婆去吧。
自已時間很緊。給她自已去做個人情。張廣雲在學校住校補課，下午他還得去看看。
跟兒子告個別。這去，個把月才能見面。明天老公就要回老家去了。
跟老公結婚這幾年，從來沒有長時間分開過。老婆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老Q呢，也一樣，只是做為男人。沒表露出來。
當晚兩口子忙著收拾好行李，早早休息，夫妻恩愛一番。
大半夜了，兩人都沒睡著，老婆別看平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想到天亮老公就要去幹裡之外，未免眼睛溼潤，紅衛，我們還是別去了，天亮跟阿叔說說。
老Q心裡難受，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摟緊老婆，勸慰。我過去看看。幫他們答上線。不好做，就回來。好做呢,個把月回來看你。
話說到這份，老婆也不好再說什麼。又鑽在老公懷裡。摟緊老公，相擁而眠。上半夜都沒閤眼，快天亮才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黑色越野開到了老Q院門口，老Q兩口子才趕緊起床穿衣，忙去開門。
又把昨下午蒸好的包子蒸上，車上坐著林順發和他老婆，司機是大金剛阿豪。老婆認得。忙叫，“阿叔，嬸，阿豪，吃點包子。
三人也不推辭，下車進屋吃包子。林順發的老婆，陳四妹。跟林順發同歲，個子不高，相貌平常，精精瘦瘦，穿著普普通通。素花襯衫，黑褲子，齊耳短髮，黑皮涼鞋。一點不像老闆娘。
司機阿豪，五大三粗。平頭，中等個子，貌相很兇。雙臂刺繡兩條蟠龍，脖子上常掛一根筷粗的黃金項鍊。
因A市順發建築有限公司老闆姓林，員工也大多村中林姓。當地人就把他們叫做“林家軍”。
老闆四個得カ工長，就叫“四大金剛”。吃過早飯。準備出發。老Q老婆又過來，著幫老Q整理西服衣領，離情別緒，連空氣都彷彿凝固。
老Q趕緊轉身上車，他怕忍不住，老婆看出，更加傷心。車子起步，老Q從車窗看見，老婆低頭跑進屋去。他知道，她是一個人回屋哭泣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