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禾悠悠轉醒是在行針後的第二日。彼時,聞三已守在她身邊一整夜,寸步未離。

墨禾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到聞三闔著雙目靠在床榻外側。她微微撐起身體,這一動,聞三猛然驚醒。他立刻上前扶起她,柔聲問道:“阿禾,你感覺如何?要喝些水嗎?”

墨禾嘴角含笑,微微搖頭。

昨夜行針之時,那痛感遍佈全身,此時雖有些倦意,已全然不痛了。

“你可要起身?”聞三又問道,看墨禾點點頭,他便扶起了她。

墨禾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墨團一下子就跳了上來。

她摸了摸它的腦袋道:“又跑哪裡去玩了?”

聞三也跟著摸了摸,又對她說道:“仙君今日去尋紫蒼了,要些許時日才可回來。”

墨禾一怔,忙問道:“他可有說去哪裡尋?”

“渤海之東,仙山。”

墨禾眉心蹙了蹙,傳聞那仙山很難尋到入口,山上遍佈許多天然機關,一個不留神便會神魂俱滅...

聞三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仙君說他會平安歸來。”

墨禾微微點頭,可並未放下心。

一股藥味與一股食物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從房門處傳來。

七蓮與九豆兩人各拿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說是王妃讓送來的吃食,還有椰十三的湯藥。兩人將食盒裡的菜拿出來一一擺在几案上,足有十八道,冷盤、熱菜與燉湯俱有,每道看起來都十分精緻且滋補。

墨禾喝下藥,略事洗漱後,與聞三一同坐了了下來。她看著這些菜,有些無從下手。

聞三屏退七蓮與九豆,先給她盛了一碗雞湯,雞湯裡放了人參與枸杞。他道:“這些菜母親詢問過椰老,適合你吃,你多吃些。”

墨禾雙手接過,喝了一口,暖洋洋的。她忽然想起自已的母親,她幼年時,墨青生病,她見過母親也是這般照顧她的。

她又低頭啜飲一口,鹹鮮中又帶了人參苦香味,雙目有些朦朧。

初夏時節,正午日頭鼎盛之時,天氣有些悶熱。

晚香院正房裡的雕花窗緊閉,屋內一片狼藉。破杯爛盞摔了一地,穀雨與木香在跪在一側,眼睛通紅,神情有些麻木,那凝虹已發了一整晚的火。

雪序院住進了一個姑娘,不僅奪了三少爺的心魄,還深受王爺、王妃的疼愛...如此這般的閒言碎語傳遍了整個王府,王府裡的下人,閒暇之餘一直在偷偷談論此事。

這幾日不管凝虹走去哪,總能聽到這事,惹得她越發心煩氣躁。

而那雪序院裡的人,竟然還送禮過來。

白玉如意,她倒是如意了!

凝虹雙目含淚,滿目恨意盯著這玉如意。幾次她拿起了想摔碎了之,可又怕王妃問起,只好又放回去。

如同一根刺,深深入喉,咽不下去,只剩下生生的疼。

整整一夜,她終是下了決心,她關上那玉如意的木盒,撿起角落裡那隻裝飾有精美的花紋盒子。盒子裡是一塊小小的黑色石頭,她拿在手中觀摩幾許,她咬了咬唇,放入袖中。

她吩咐木香道:“去準備馬車,我要出府。”幾滴淚珠擦下,她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表情有些木訥。

須臾,一輛不顯眼的馬車從角門出了王府,直奔城外的一所破廟。

凝虹下了馬車,讓車伕與木香將馬車挪遠一些等她,她獨自一人徑直往廟裡走。

這是個古廟,年久失修已破敗不堪,荒草叢生。牆只剩下三面,坍塌的那面用一塊油氈布遮擋著。

凝虹剛到門口,一陣陰風吹來,裹著香燭味與黴味,直衝鼻尖。她用巾帕捂住鼻子,抬步又往裡走。

裡頭空間不大,一覽無遺。中間神龕上供奉著神明雕像,周邊是一圈又一圈的燭臺,那燭臺上的蠟燭都燃著,偶發出輕微的燭芯爆破聲。灰敗的牆上都貼著一些詭異的圖案,似虎又似狗,張著血盆大口,似要將人吞入腹中。

漫天的沉寂凝固成一片恐怖的詭異,她有些惶惶然。她小心翼翼的踩著碎裂的青石板往神龕走去。走近了才發現,那神龕上的神明像竟然與那牆面上貼圖案一樣。

她顫著手,從袖子裡掏出那塊黑乎乎的石頭,雙手舉過頭頂跪在地上虔誠道:“毛神,信女凝虹有願要求。”

那石頭上有道紅光,微微閃了一下。

一室寂靜,並未有人回應。

凝虹悄悄抬頭,似有什麼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她又迅速低下頭去,顫著聲音又道了一遍:“毛神,信女凝虹有願要求。”

頃刻間,凝虹手中石頭的紅光愈發亮,竟從她手上緩緩升了空。有隻手凌空出現,握住了那石頭,慢慢的,那手的主人顯現。

那是個年輕男子,身形高大,五官俊美,只那頭髮竟是琥珀色。

他握著那散發紅光的石頭,嘴角噙著笑,斜睨著凝虹,施施然道:“看來,姑娘求願的心倒是很誠。說吧,許何願。”他飄飄然落地,雙手負後,盯著凝虹。

“信女,信女所求一人死!”凝虹咬牙切齒道,她頓了頓又說道:“信女還求,求一人娶我。”

男子聞言嗤笑道:“求人死?哈哈哈哈,何必求本神,你殺了那人亦或買兇殺人便可。”

“那人有很多人保護,我,我近不了身,何況,她,她是上仙的徒兒,尋常人無法殺她。”

“哦~上仙的徒兒?”那男人來了興趣,追問道:“說細些我聽聽。”

“是不白仙君的徒兒。我要她死。”

“不白仙君?”男人神情一怔,而後嘴角閃過一抹冷笑,他道:“這個願望本神替你實現,規矩你可知?”

凝虹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只是笑容陰冷,她道:“明日子時,我便帶一個童女來。”

男人滿意的點點頭,道了句:“回罷。”他正欲離去,衣角被凝虹扯住,她再次俯首懇求道:“毛神,還,還有一願,我要一人娶我。”

男人皺眉道:“一人僅可許一願,這也是規矩。”

“毛神,求你了,信女只想此生與他共度,求毛神成全。”凝虹跪地,頭輕觸地面,雙手還攥著男人的衣襬。

男人低頭掃了眼她,遲疑了一下,說道:“罷了,為你破個例。”他將剛才凝虹手捧的石頭丟在她面前道:“拿回去,日日喂血,喂足七日,將它放到你所求嫁男人寢房便可。”

“多謝毛神,多謝毛神!”凝虹目露喜悅之色,不停磕頭致謝。

旋即,那男人一陣風似的消失。凝虹抬頭,便又聽得到凌空中飄來一句話:“明日子時,帶兩個童女來。

“是。”凝虹再次跪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