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肇事者與被害者（喬夏江銘禮）

1.

夏夏其實並不適合給人當助理，因為她其實不會照顧人。

喬顏神經大條，再加上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裴霽川在伺候她，所以她根本沒發現過這個問題。

不過，江銘禮發現了。

他腿受傷住院的那幾天，夏夏在醫院陪了他一週。

儘管他多次表示不需要，也依舊無濟於事。

在她精心的照料下，本來三天就能出院的江銘禮，愣是耽擱了一週。

這是主治醫生的原話。

夏夏當時還很不服氣的撇著嘴小聲反駁：

“我明明什麼也沒做……”

這也是實話。

除了到點兒下樓拿外賣，吊瓶沒水了叫護士，時不時給江銘禮倒杯熱水之外，她確實什麼也沒做。

像是給人削水果、半夜起來關窗戶、幫人掖被子之類的事情，都是江銘禮在做。

他發現自己這個未來……嫂子？跟他便宜老哥的不靠譜程度簡直不相上下。

夏夏算得上活潑，只可惜江銘禮是個慢熱的人。

兩人關係真正熟絡起來是在第四天。

彼時江銘禮午休剛醒，意識迷糊時忽然聽見不遠處窗邊坐著的女孩兒雙手捧著手機，神情專注，聲音壓得很低，但語調裡的急切卻是掩飾不住：

“喬姐，你在幹什麼？為什麼站在河道里不動啊？”

藍芽耳機裡傳來喬顏迷茫的聲音：

“那啥……”她一邊慢悠悠地操作著遊戲介面上的角色，一邊從河道出來往自家防禦塔下跑，“我尋思著把對面的人引過來玩兒永凍呢。”

“……”

夏夏默了一下：“喬姐，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喬顏那邊很快反應過來：“抱一絲，我以為這是原神呢，太久沒玩兒了，有點兒忘了。”

說話間，她又送了個人頭。

夏夏這邊一打三，雙拳難敵四手，輸的很徹底。

她低著頭很是洩氣，趁著等復活的空隙跟喬顏道：“喬姐，對面那麼多人，你剛剛為啥不苟著？”

“那我不成防禦塔的奴隸了？”喬大明星理直氣壯，“打不過沒關係，我上去就死，他拿我有什麼辦法？”

“……”

沒有一點。

夏夏暗暗發誓，下局就把車隊解散了。再玩下去，她就要掉出星耀了。

明明之前就差一顆星就能上王者的！

她埋頭盯著螢幕上的復活時間，對面的幾人已經在往我方高地衝了。

她一心惦記著自家水晶 全然不察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下來了。

直到男人的影子籠在她身前，衝她伸手：“讓我試試吧。”

夏夏詫異抬頭，連忙起身，語調帶了幾分侷促：“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覺了。”

江銘禮沒多說，只是目光落在她的手機上，提醒道：“復活了。”

夏夏瞳孔驟然放大，毫不猶豫的把手機丟到他手裡，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你行嗎？”

眾所周知，男人是聽不得這句話的。

即使是少年老成的江銘禮也不例外。

他瞄了一眼夏夏的角色，十分自然地在她讓出來的的凳子上坐下。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幾下，給她換了一身裝備。

另一邊，嘴裡叼著根棒棒糖，毫無形象捧著手機躺在沙發上的喬顏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聽著遊戲裡的五殺語音播報，驚得都忘了點塔。

“夏夏，你有兩把刷子啊，合著剛剛在演我呢？”

某人絲毫不往自己身上找一點兒原因。

夏夏也是驚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都這份上了居然還能逆風翻盤。

“喬姐……我還有事兒……今天不玩兒了，先不跟你說了啊。”

夏夏語速飛快，手上也沒閒著，接過江銘禮遞來的手機，飛快掛了電話摘了耳機。

“沒想到你遊戲打的這麼好啊！”

剛才他的那一波操作，看得她都熱血沸騰，語氣也跟著活絡了不少。

“還好，以前玩兒過一段時間。”江銘禮實話實說。

“那你能帶帶我嗎？”夏夏幾乎是脫口而出。

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她剛想說點兒什麼找補一下，卻聽見對面的男人沉默了半晌後，慢悠悠吐出一個字：

“好。”

……

2.

這其實是個意外，江銘禮沒想答應她的。畢竟這人是自己未來嫂子，他理應避嫌才對。

可一對上喬夏那慌亂無措的目光後，他到嘴邊的拒絕邊下意識的變成了答應。

如今想反悔也沒辦法了。

兩人順理成章地加上了好友。

大不了把人推給他哥，還能讓他們培養培養感情。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補救措施了。

不過顯然，後續的事情並沒有按照他預想的道路發展。

……

三天後，江銘禮順利出院。

為了表達歉意，夏夏自告奮勇請他吃飯。

江銘禮拗不過他，只好同意。

兩人約飯的地方是大學城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

席間夏夏得知江銘禮是虹市人，又驚又喜：

“沒想到這麼巧！我也在虹市工作。”

“那你是在出差？”

“本來是的，現在不是了。”夏夏嘿嘿一笑，“最近有人替我的活兒了，我就比較閒了。”

只不過這話落到江銘禮耳中可就成了另一個意思了。

她在高興什麼？自己的活兒被別人替了，這明顯離失業不遠了啊。

莫名的，江銘禮心裡隱隱升起一股擔憂。

但很快又被他壓下去了。

人家可是京都首富之女，自己屬實是多慮了。

“快元旦了，你打算回虹市嗎？”

他確實有這個打算，當下也沒隱瞞，點點頭：“有這個打算。”

“太好了那我們一起吧！”

夏夏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驚喜，說完後又開始懊惱。

他們應該還沒熟到這種地步吧？

“可以。”

江銘禮說服自己的理由是：幫不靠譜的哥照顧一下他的未婚妻。

合情合理。

3.

一週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明顯熱絡了許多。

當然，這主要歸功於夏夏。

為了她的上分大業，她經常軟磨硬泡求著江銘禮帶她。

畢竟誰不希望當個能掛在野王頭上嘎嘎上分的峽谷廢人呢？

江銘禮偶爾會帶她玩兒兩把，但大多數時候他是沒有時間的。出院後連著加了幾天班，經常醫院學校兩頭跑。

偶爾忙裡偷閒開啟手機的時候，能收到夏夏的一兩條訊息：

【門前大喬夏】：早上好啊！

【門前大喬夏】：今天有空可以帶我打遊戲嗎？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門前大喬夏】：你買回虹市的機票了嗎？

……

等他看到訊息的時候，多半已經是晚上了。

洗漱完的江醫生捏了捏眉心，疲憊地躺在床上，單手打字：

【j】：還沒有。

【j】：抱歉，最近比較忙。

【門前大喬夏】：沒關係！

【門前大喬夏】：要不我幫你一起買吧。

對面倒是回覆得很快。

江銘禮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了。

【j】：早點睡。

算是變相的拒絕，夏夏看懂了。

之後便沒了下文。

兩人再次見面是第二天在江銘禮的課上。

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4.

夏夏有個朋友正好在渝大讀書，兩人頭天晚上在微信上聊嗨了。

臨睡前朋友抱怨明天還有早八，同時對她這種英年早畢業的變態表現出濃厚的羨慕嫉妒。

大概是熬的太晚，加上朋友的抱怨太真情實感了，夏夏的精神也跟著有點兒恍惚了，忽然冒出一句：

“要不明天我陪你上早八吧？”

朋友：“！”

沒有絲毫猶豫，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以至於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接到朋友的電話時，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後者的目的。

“就知道你沒起！快點，逸夫樓門口等你，我上課要遲到了。”朋友催促道。

“……好的，給你帶早餐。”

夏夏從床上坐起，一動不動出神了兩分鐘，這才抓了一把自己凌亂的頭髮，起身去了衛生間。

……

今天的天氣算不上好，悶悶的，烏雲壓的很低，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夏夏頭上戴著喬顏之前送給她的棕色小熊帽子，手裡捧了杯豆漿。在逸夫樓門口看到朋友的身影時，把另一隻手拎著的早餐遞給她。

朋友一把接過，順勢拉著她的手，語氣急切：“快走吧，要簽到了。”

夏夏任由她拉著，兩人到教室時，除了前三排空著，後面都已經坐滿了人。

“完了。”

朋友心如死灰，認命地把書包放在離講臺最遠的第三排。

夏夏不解，看著朋友虛心求教：

“你們老師很兇嗎？”

“當然——不兇啦～”

朋友的聲音越來越虛，臉上的笑也快掛不住了。她沒再說話，而是拉著夏夏轉身，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上一秒還漫不經心叼著吸管的夏夏，下一秒對上講臺上那人略帶戲謔的目光，整個人宛如石化了一般。

救命，沒人告訴她這節課的上課老師是江銘禮啊！

夏夏連忙收起喝了一半的豆漿，反手從朋友手裡抓了本教輔過來豎在自己面前，頗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意味。

朋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5.

關於江老師兇不兇這件事，夏夏很快就有了定奪。

這人年紀輕輕的，上起課來可真是撒旦附體啊。

從點到就開始折磨學生。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發個簽到資訊，來了的都別籤啊。”

話音一落，夏夏旁邊的朋友的手機就收到了一則簽到訊息。

兩分鐘後，投屏上顯示約莫有五六個同學簽到成功。

“班長通知一下這幾個同學，下次上課前我要見到你們的請假條，否則就別怪我鐵面無私了啊。”

夏夏震驚：“還能這樣？”

朋友低頭捂著嘴感嘆道：“世上還是壞人多啊！”

“姚希，你來回答上節課留的這道題。”清冷的聲音毫無預兆響起。

夏夏眼睜睜的看著身邊朋友如彈簧一般從凳子上起來。

“……”

下課鈴聲響起時，夏夏和朋友同時鬆了口氣，原本繃得筆直的背立馬駝了下去。

江老師上課時給人的壓迫感不亞於晉級賽時看到有隊友選了百里守約。

太恐怖了，以後不來了。

“走吧。”收拾好的朋友拍了下夏夏的肩膀。

兩人邊走邊商量著等會兒去哪兒搓一頓，到一樓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你帶傘了嗎？”

朋友攤了攤手，表示出門太急忘了。

周圍人來人往，她倆只能躲在屋簷下乾瞪眼。

夏夏翻了翻手機，正思考著讓外賣跑腿服務買把傘送過來的可行性。

下一秒，一把黑色雨傘就遞到了她面前。

夏夏順著傘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再往上是手的主人——江銘禮。

她驚喜地站起來：“江……老師，今天真是好巧啊，沒想到你居然是我朋友的老師。”

“嗯。”江銘禮應了一聲，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叫江銘禮就行了，傘拿著。”

夏夏猶豫道：“那你怎麼辦？”

江銘禮沒說話，只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又把傘往她跟前送了送。

大概是出於對老師與生俱來的敬畏之情，夏夏沒敢磨蹭，當即聽話接下了那把傘。

夏夏看著江銘禮衝進雨裡的樣子有點兒感動，前提是她沒看見他三兩步衝進了停在附近的一輛黑的賓利裡。

目睹了全程的朋友輕嗤一聲：“淋雨哥。”

而後用肩膀撞了一下夏夏：“你居然認識江老師，說！什麼關係？”

夏夏看了一眼手中的雨傘，心情很好，神神秘秘對朋友道：

“肇事者與被害者的關係。”

朋友：“聽不懂思密達。”

6.

《夜孔雀》裡有句話說：“愛永遠是突然降臨的。”

以姚希蒼白的感情經歷，並不能理解這句話。但她最近發現，夏夏在她面前提起江銘禮的次數明顯變多了。

以借傘事件為開端，夏夏在姚希面前開啟了關於江銘禮話匣子：

“他和我一起打遊戲的時候，自己殘血了還回頭救我！”

“他主動跟我說了晚安。”

“他說他也喜歡xx樂隊，我前天還在朋友圈分享過那個樂隊的歌！”

“……”

【門前大喬夏】：他喜歡我！

本來昏昏欲睡的姚希，愣是被她這句話整精神了。

【吆西】：你少看點兒那個在河邊尿尿的博主吧。

【門前大喬夏】：你聽我說……

……

眾所周知，人在喜歡上一個人時，對方的任何舉動都會在自己心裡無限放大。

聽完喬夏的一通無厘頭分析後，姚希心道這麼會摳細節，你不該談戀愛，你應該去磕cp.

【門前大喬夏】：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吆西】：按你的說法，他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但你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那邊半天沒反應。

姚希以為她睡了，放下手機翻了個身闔上了眼睛。

又過了幾分鐘，黑暗裡她旁邊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

【門前大喬夏】：你說的對，我要跟他表白！

7.

江銘禮一上游戲就收到了一條好友訊息：

【門前大喬夏】：我喜歡你！

【j】：……

哪有人在王者上表白的？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等回過味兒來時，訊息已經發出去了。

等了幾秒後，那邊又回了一條過來：

【門前大喬夏】：那你開啟原神。

【j】：……

震驚！渝市驚現“神農氏”血脈！

……

不出意外的，夏夏炸裂的表白方式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像她這樣從小到大生活一帆風順，沒有遭受過任何挫折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門前大喬夏】：為什麼不行？

兩人的聊天陣地已經從遊戲轉移到了微信。

【j】：抱歉，我想是我平時的一些舉動讓你產生了誤會。

【j】：我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門前大喬夏】：那你試著有一下唄。

夏夏有些不死心。

這不能試吧。

這可是他未來嫂子。

和自己未來嫂子談戀愛，那可真是一個lonely的問題了。

【j】：早點睡。

避重就輕的三個字，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

三天後就是元旦。

期間兩人沒再打過遊戲，也沒說過幾句話。

江銘禮刻意的在減少兩人的接觸。

但夏夏和喬顏不一樣，喬顏是那種“一切障礙都能摧毀我”的性格，夏夏這種初入社會的人，只會越挫越勇。

她打聽到姚希放假前的最後一節課是江銘禮的，二話不說拿著之前那把傘出門了。

同樣的教室，同樣的人，上次是夏夏躲著江銘禮，這回卻反了過來。

託她的福，連帶著她旁邊的姚希一整節課都沒被點名過。

“大小姐，你收斂點，眼睛都快長人家身上了。”姚希小聲提醒她。

“之前沒注意，他長得還挺好看的。”

姚希默默翻了個白眼。

否則你以為什麼這節課的出勤率那麼高。

“好看也沒用，你已經被人家婉拒了。”姚希提醒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是啊，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商量對策了嗎？”夏夏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點點頭。

姚希看了一眼江銘禮正在板書的背影：“要不你直接甩張支票在他辦公桌上，然後用冷酷無情的表情對他說：‘一千萬，跟我在一起！’”

夏夏壓低聲音，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包養他？”

“……”

多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啊。

8.

宣佈下課後，班裡的人一溜煙兒沒影了，因為即將到來的節日，整座學校的氛圍也活絡了不少。

趁著江銘禮還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姚希把夏夏往講臺那邊推了推，留下一句：

“姐姐我晚上有約，先回宿舍化妝了，你加油。”

夏夏試圖阻止她背叛組織的行為，卻還是慢了一步。

她回頭看著準備離開的江銘禮，雙手把傘給他遞了過去：“謝謝你借傘給我。”

江銘禮目光落在那把傘上，暗自琢磨著到底是那個舉動讓她產生了喜歡自己的錯覺。

總不能是因為一把傘吧？

小姑娘平時在家都看什麼電視劇？許仙白娘子嗎？

夏夏見他遲遲沒有反應，試探性的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江銘禮？”

後者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接過雨傘：“沒關係，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

夏夏順勢站到他旁邊，邊走邊道：“那我們一起走吧，你什麼時候回虹市啊？”

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今晚八點半的機票。”

“那時間還早，我請你吃午飯吧，就當是謝謝你這段時間帶我打遊戲。”

“不用了。”江銘禮拒絕得很乾脆，“我下午還有別的安排，抱歉，提前祝你節日快樂。”

丟下這句話後，他腳下步伐加快，只留給夏夏一個頎長的背影。

夏夏癟著嘴很是失落。

第二次被拒絕了。

9.

江銘禮也沒想到再次見面居然來得這麼快。

當天晚上七點，他停好車，準備在附近隨便買點兒小吃應付一下。

剛付完款，一轉身就看到馬路對面的流動商販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女孩兒側對著他，手裡拿著剛買的拍立得樣式的泡泡機。她新奇的按下按鈕，裡面爭先恐後出來許多泡泡，飄向四周。

江銘禮有一瞬間的錯愕，彷彿馬路另一邊的泡泡映上了女孩兒的笑顏，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戳穿了那個泡泡，然後，對上了喬夏盛滿笑意的眸子。

他心跳加速，下意識閃躲，卻已然來不及。

對面的人興奮的衝他揮手：“江銘禮！”

而後拿著她玩兒到一半的泡泡機興沖沖地過了馬路跑到他這邊來，語氣裡滿是得意：

“看來幸運之神果然是眷顧我的，被我碰上了吧。”

“你怎麼在這兒？”他問道。

“我回虹市啊。”

江銘禮這才注意到她手裡還有個尺寸不大的行李箱。

“八點半？”

他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是幸運女神對她的眷顧，還是自己的防線薄弱給她開了後門。

夏夏點頭如搗蒜。

事已至此，他主動接過夏夏手裡的行李箱：

“那一起回去吧。”

10.

事實上，夏夏的“死纏爛打”計劃只成功了一半，因為登機完了後兩人就沒見過面了。幸運女神不是永遠眷顧她的，兩人的座位隔了八丈遠。

下了飛機後，他若無其事的在出站口等了一會兒，期間不忘掏出手機。

一開機就收到了各種訊息問候。

他點進和夏夏的對話方塊，發現兩分鐘前她給自己發了一條新訊息：

【門前大喬夏】：有人來接我了，我先走了，下次見。

【j】：好的，回頭見。

（刪掉）

【j】：嗯，注意安全。

傳送完後，他退出聊天框，剛準備回江泊舟的訊息，對面就彈了個電話過來。

看著螢幕上那個“哥”的備註，他莫名心虛了一下。

好在他哥那二缺似的聲音很快透過聽筒傳來，頓時打散了他心裡的那點兒彆扭感：

“江銘禮，你人呢？被人拐賣了？怎麼這麼久還不出來。”

“……來了，別催。”

……

江家的飯桌上很少有全家團聚的畫面，今年算是例外。

兩個兒子都回來了，沈韻這個當媽的也高興。她高興了，江鴻文自然也跟著高興。

席間聊著聊著，就扯到兩人的終身大事上了。

一般碰上這樣的情況，江銘禮都選擇以一句“我不著急，哥還沒結婚呢”來轉移視線。

江泊舟每次都會欠欠兒的回一句：“既然你不急，那我也不急。”

這時候就會被沈韻打斷：“什麼你不急，一把年紀了天天不務正業，有哪個姑娘能看得上你。”

“新的一年趕緊把工作穩定下來，然後結婚。”

聽到“結婚”二字時，江銘禮夾了一隻蝦的筷子頓了一下，腦海裡沒由來想起那個在馬路邊玩兒個泡泡機都能高興得跟小孩兒似的女生。

這麼早結婚對她好像有點兒不公平。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oi～”

剛被親媽數落了一頓的江泊舟見挑事兒者出神的樣子，沒忍住叫了一聲，“發什麼呆呢？”

江銘禮順勢把那隻蝦丟到他碗裡，“多吃點，補腦。”

江泊舟：“……”

11.

第二天一早，他準時起床，順便把對門睡得正香的江泊舟從床上薅起來了：

“今天去宋爺爺家，你不會忘了吧？”

原本還有點兒煩躁的江泊舟瞬間精神了。

他還真沒忘，他昨晚就是因為這事兒失眠的。

見他起來了，江銘禮轉身出去準備要送的禮品了。

哥倆兒到宋宅的時候，還沒什麼人，就連裴霽川那親外孫人都還沒到。

但宋老爺子似乎並不生氣，反而還樂呵呵的。

江泊舟杵了杵江銘禮的肩膀，神神叨叨的：“知道為什麼你裴哥來這麼晚老爺子還挺高興嗎？”

江銘禮垂著眸沒說話，他哥要開始吹牛了。

“你裴哥談女朋友了，我的節目撮合的。到時候他倆結婚，我讓裴霽川給我單獨開一桌他都不會拒絕。”

“你識相一點，別老跟我作對，到時候我那桌給你留個位置……”

他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目光盯著一處，神色變得無比複雜。

江銘禮順著他哥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裴霽川的姐姐——裴嘉卉。

“卉姐好。”

他跟人打了個招呼，裴嘉卉沖人笑了笑，而後與他們擦肩而過，全程把江泊舟當空氣。

江銘禮看了看裴嘉卉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蔫兒了吧唧的哥，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有一瞬間他腦海裡甚至湧現出一個邪惡的念頭：

至少這倆看上去，要比喬夏和江泊舟更般配一點。

當然，只是一瞬間。

他為自己的齷齪的念頭感到愧疚。

開席後，他們兄弟倆被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長輩甚至同輩灌了不少酒。

江銘禮的酒量不算好，中途藉故出去吹吹風醒醒神的時候，才驚覺裴哥和他那半吊子親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溜了。

他站在走廊的一邊吹了會兒穿堂風，假裝沒有看見另一邊廊柱後面藏著的兩個人，轉身往前院人少的地方去了。

大概喝多了的人都容易胡思亂想，他忽然想到他哥看裴嘉卉的眼神，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了喬夏。

要是不是她就好了。

……

【門前大喬夏】：［圖片］

【門前大喬夏】：我買了好多煙花，可惜市區內不能放，也沒人跟我一起去郊區放，好可惜。

江銘禮放大看了一眼她那張被各種煙花仙女棒佔據的照片，莫名有點兒想笑。

她話裡的暗示意味太明顯了，就差直接說“你要不要來城外一起放煙花”了。

下一秒，她的訊息再次彈了出來：

【門前大喬夏】：你來陪我放吧。

她甚至比江銘禮的揣測還要直白。

但江銘禮拒絕了。

【j】：今天比較忙，抱歉。

江家同一套教育理解教出了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兒子，一個恣意張狂，一個清醒剋制。

第三次拒絕了。

喬夏收起手機，默默嘆了口氣，看了眼一地的煙花，然後看了看旁邊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麼的親媽。

“我就說這個天氣你朋友肯定不會答應出來陪你一起吹冷風吧。”

她邊說邊收拾著煙花，一舉一動比她這個女兒還興奮：“還是讓媽媽陪你去吧。”

“行～媽還是你最好了。”夏夏攤手抱了抱阮秋，心裡有點兒洩氣了。

12.

晚上十一點左右，江銘禮躺在床上，刷到了夏夏的朋友圈：

【門前大喬夏】：［圖片］x4

上面是煙花，下面兩張是她的照片。

照片裡的喬夏手裡拿著正在綻放的仙女棒，臉上帶著笑，眼睛亮晶晶的，讓人不自覺深陷其中。

她配文：“確定不和我說新年快樂嗎？下次就要365天以後咯！”

江銘禮無端揣測她是在說自己，而後驚覺自己的臉皮已經和他哥一樣厚了。

抬眼看了下時間，已經是23：58分了，還有兩分鐘就是元旦了。

他在喬夏的對話方塊裡打了四個字：

【新年快樂！】

然後用兩分鐘時間猶豫要不要發出去。

他一向覺得卡點兒說發祝福這種事情不過是小情侶之間的把戲罷了，幼稚又無意義。

渾然不知自己現在正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只是一句祝福而已，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會發吧。

他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爭分奪秒建了個群發訊息，把除了喬夏以外的所有人都勾選了一遍，給他們發了句新年快樂。

然後飛快退出來，再次點進和她的對話方塊，時間剛剛好，掛鐘的指標指向12，這一年落下帷幕。

【門前大喬夏】：新年快樂！

【j】：新年快樂。

兩人同時在新年的開端收到了對方的祝福。

……

13.

江銘禮放下手機，感覺腦袋都是暈的。

那條新年祝福發完後，他接到了喬夏的電話：

“雖然你已經拒絕我好幾次了，但我還是想試試，畢竟新年新氣象，沒準兒你就答應了呢？”

“江銘禮，你當我男朋友吧。”

別看喬夏表面穩如老狗，事實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

她握緊手機，像是等待被宣判的犯人，分不清下一秒到底是地獄還是天堂。

良久，江銘禮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帶著些啞意，聽得人心癢癢的，彷彿有羽毛劃過。

他說：“謝謝你的喜歡。”

喬夏下意識覺得又完了，嘴唇翕動，剛想說點什麼，就聽見他的聲音繼續說：

“我有點兒惶恐，我並沒有你看上去的那麼好。或許以後你就會發現，我只是個普通人，是你的喜歡給我鍍了一層光。”

“不是……”喬夏想反駁。

“你聽我說完。”

江銘禮打斷她，他骨子裡是個膽小鬼，只有膽小鬼才會一直循規蹈矩。好不容易出格一次，他怕不說完過會兒就沒有勇氣了。

“所以為了降低因為這種原因而釀成悲劇的風險，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為期一週，這一週我們不要再聯絡了。一週後，如果你依舊認為你的感覺是對的，那我們就試試吧。”

他說了很多話。

但喬夏彷彿只聽到了：“@#％*～！我們試試吧。”似的，答應得很爽快。

掛了電話後，江銘禮躺在床上覆盤剛才的話，覺得很扯淡。

他需要說服自己接受他好像真的喜歡上了自己親哥哥的未婚妻這件事情。

所以這一週根本不是什麼給喬夏的冷靜期，而是給他突破內心桎梏的充能期。

事實上，喬夏也確實沒把這個約定當真。因為江銘禮發現，第二天就有個微信小號申請加他好友。

備註：【suer.】

不能再明顯了。

他裝作不知道，狀似無意地點了透過。

除了這種被他默許了的作弊方式之外，江銘禮還發現，從那之後，喬夏發朋友圈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最多的時候一天甚至有五六條。

這小姑娘似乎在追人方面有著過人的智慧。

不對，她在各個方面上都很聰明。

14.

江泊舟發現從過年那天后，他弟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經常一個人看某處發呆，像深宮裡的怨婦。

他莫名想起了元旦前一天跨年時候江銘禮給他發的祝福語。

“二缺，發個祝福語卡點兒都卡不準。有你這麼個老師，你學生們的未來我是一點兒都看不到啊。”

江銘禮衝他冷笑一聲，甩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你跨年那天晚上去哪兒了？”

“……”

江泊舟頓時像吃了啞藥似的，一言不發。

恰好兄弟群有人發了條訊息，是秦譽，叫哥兒幾個出去喝酒的。

兄弟倆不約而同答應了邀約。

江泊舟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江銘禮，剛想開腔立馬想到他嘴上不饒人的功夫，乾脆直接在群裡艾特他：

【aaa專業拍片江哥】：@j你明天不是回渝市嗎？

【j】：少管。

……

江銘禮喝了個酩酊大醉，形象全無地拉著江泊舟的的胳膊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好在江泊舟八百個心眼子都是空心的，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當他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急需個宣洩口，便由著他折騰。

說起來，最近發生了什麼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壓力也很大也迫切的需要發洩一下。

於是……兄弟雙雙醉成狗。

最後還是中途跑路的裴霽川安排人送他們回去的。

冷風透過車窗吹在人臉上，後座的江銘禮精神了不少。

臨近收假，這座城市也沒了之前過節時的熱鬧，高聳的寫字樓燈火通明，街道上的霓虹燈時不時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他忽然覺得有點兒冷清，他又想起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一週冷靜期。

去他媽的冷靜期，他也才二十多歲，又不是快死了，喜歡個人而已，到底為什麼要瞻前顧後的？

這頓酒像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似的，之前那些一團亂麻的顧忌，他統統想不管了。

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很想見見喬夏。

他低頭嗅了一下自己滿身的酒氣，沒忍住皺了皺眉。

喬夏或許不喜歡他滿身酒氣的樣子，還是先不見面了吧。

但可以做點別的，比如表白。

他開啟微信，找到喬夏的微信，最新的一條訊息，還停留在一月一號的那條新年祝福。

江銘禮開始打字，或許是受酒精刺激，他的手居然有點兒抖，一連按錯了好幾個字母。

他深吸一口氣，暗暗發誓自己現在絕對是清醒的，而後下定決心般按下了傳送鍵。

與此同時，喬夏的手機亮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表面上已經好幾天沒聯絡了的江銘禮：

【j】：我喜歡你。

……

15.

和喬夏在一起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江銘禮都有種上頭的背德感。

他被夏夏的一舉一動吸引，很想親她，一邊又不受控制地想到她和哥哥的婚約，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卑劣的小三。

可是夏夏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擔憂，好像奇怪的只有他一樣。

直到除夕前兩天，他才意識到，確實只有他。

許久沒有動靜的兄弟群忽然被紅包轟炸。

【aaa專業拍片江哥】：[微信紅包][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接著就是他半吊子親哥的婚訊：

【aaa專業拍片江哥】：喜報，兄弟們我要結婚了！

【呸】：沒睡醒？

【j】：喝了多少？

江銘禮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窩在沙發上追劇的夏夏，思緒忽然清明瞭起來。

果然，下一秒裴哥的訊息應證了他的猜測：

【呸】：你死了。

他飛快翻出和江泊舟的對話方塊：

【j】：哥，你和誰結婚？

【aaa專業拍片江哥】：你卉姐。

【j】：那喬家的婚約呢？

【aaa專業拍片江哥】：早取消了啊。好小子，你根本不關心你哥。

【j】：恭喜結婚，記得給我單獨開一桌。

江銘禮丟下手機，很難用語言形容此刻的心情。

聰明瞭二十多年，他頭一次感覺自己在感情上像個內心陰暗的笨蛋小丑。

原來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擾。

夏夏抬頭，注意到他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有點兒疑惑：“怎麼了？”

他衝她招手：“過來。”

夏夏放下平板，起身繞過書桌，很自然地坐到他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又問了一遍：“怎麼啦？”

“親一下吧。”他答非所問。

夏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下一秒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讓她一下子忘了思考。

……

［完。］